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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怪了,恭王殿下怎么坐轿来了?”北京皇宫,开源门,四排十六名内卫禁军,威武不凡。一名挎刀提辖老远就看到圣上次子恭王王轼的随从拥着一顶轿子往这边过来。恭王出宫狩猎,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以往每次,这位面如冠玉的少年王爷都是着他那匹纯白的绝影战马,飞一般卷过去,让人叹为观止,今天怎么了?
队伍行到开源门口停了下来,按规定,任何人必须停止前进,接受检查,王钰都不例外。而禁军士兵们也将铁戟横放,拦住了去路。甲胄在身,不行大礼,这是大燕对军人的礼遇。所以那名提辖官上前拱手问道:“殿下又要出宫狩猎?”
轿子里面没人回答,只传来一阵咳嗽,此时景泰宫的李顺喜公公上前掏出腰通行令牌递了过去,一边说道:“真倒霉,昨夜王爷感染了风寒,烧得人事不省。”
“啊?不要紧吧?”提辖官正反两面检查着令牌,小声问道,“你肯定没少吃苦头,又玩的什么?连发五箭,还是枪挑香瓜?”
“想得美,那是半年前的玩法,现在王爷玩的是枪挑铜铃。”李顺喜苦着脸哼道。提辖官吃了一惊,铜铃?大拇指头那么大的东西,万一一枪没挑准,不把耳朵给削了?你说这位王爷也真是特别,长成那副俊美模样,偏偏喜欢动刀动枪。
“怎么弄的?给说说。”提辖官仍旧与李顺喜聊着,但同时已经向王轼的轿子走去。验明正身,这是必须的程序。
李顺喜一看,伸手拦住:“王爷还在发热,不能见风,你看了多少年还没看够?”
“没办法,规矩如此,谁也不例外,见谅则个。”提辖官似乎没有行个方便的意思。
李顺喜马上抖起威风来了:“你这人真不识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似乎有些动摇了,这天子脚下,大内禁宫,自然不可能出什么事情,但内卫禁军责任重大,一丁点差错也不允许出,即便是圣上来了,也要以真面目示人,何况亲王?不过既然王爷感染了风寒,是不是破例一回?
“李公公,对不住,军法无情,你要理解我们的难处。”再三思量,这名提辖官还是决定公事公办。李顺喜微微色变,正不知如此应对时,轿帘已经掀起来,王轼那张标致性的脸露了出来。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不过王爷好象本来就长得白。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体谅!放行!”提辖官一见,躬身一揖,放开了道路。出了皇宫,行伍直奔西郊围场,行至半路,前后再无人烟时,王轼忽命停轿。只见一条白影飞快的从轿内弹出。
奴仆马上抱着他的枪递了上来,李顺喜接过,呈到王轼手中,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低身系在他腰上:“王爷,这里面有交钞,怕您路上找不到地方兑换,给您预备了几十两散碎银子。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有小人们伺候着,别在外头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换洗衣裳也带上。听说四川路不好,您要多小心。”
“好了,事不宜迟,本王马上动身。你们费些神,在城外晃悠半天,到了晚上天黑再回去。景泰宫的事你多费心,本王回来,少得要赏你。”王轼语速极快的说着话,将枪倒提,准备出发。一名奴仆牵过一匹战马来,端的是匹好马!通体雪白,鼻大耳小,肌肉雄壮。懂马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马鼻大则肺大,肺大则能奔,正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李顺喜却突然不舍起来,他是从小陪着恭王长大的,伺候了十几年不曾离开身边半步,如今王爷成年,要远涉他方,心里怎么也不落忍。
“王爷,您早些回来……”眼眶一红,李顺喜低下头去。
“别作这些小女儿姿态,本王长到十八岁,才第一次离京,天公海阔,任我驰骋,哈哈!”王轼说话间,双腿一夹,那绝影宝马疾射而出,只留下他豪迈的大笑。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我们家王爷当真是大人了。”目送王轼远去,李顺喜由衷的叹道。
话分两头说,王轼离了京城,直奔北京郊城云县。刘枢密派出的二十名勇士已经先行一步到达云县等他去会合。朝廷所有机构中,只有枢密院是任何人都不能经手,只对皇帝负责。枢密院人手的调动,任务安排,朝中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也无权干涉。
不多时,他到达云县,按事先约好的地点找到那二十名枢密院的探子。却是在云县城外,全都骑着马,一身利落的打扮,随时可以出发。枢密院是特殊机构,跟军队不同,士兵要求威武雄壮,身材高大,这样气势才够。但枢密院的探子不同,尽可能的要求貌不惊人,不要引人注意。所以这二十人里,高矮胖瘦,年少年长,各不相同。
王轼大概是在武备学堂呆了三年,养成了习惯,看谁都是一副检阅部队的眼神。将这二十人一一扫过之后,准备下令出发。
“王爷,请恕卑职直言。您恐怕得换一身衣裳,换乘一匹战马。”人群中一人说道。他大概二十多岁的光景,不高,骑在马上还比王轼矮半个头,皮肤黝黑,四方脸,卧蚕眉,任谁一看,这不是京城骡马行干苦力的,就是城外扒粪种地的农民。
“这是为何?”王轼奇怪的问道。
“卑职等虽然不知此次任务的目的,但按照惯例,枢密院执行任务属绝密。我们不能引人关注,王爷的样子实在太,太高调,您的马也不是外头能随便见到的,还请王爷见谅。”他倒是说得有理,王轼并未见怪,听从了他的意见,立即加上一件普通布袍,改骑一匹黄骠马。那人却还嫌王轼的容貌太过出众,又寻了一顶斗笠给他戴上。一切准备停当,王轼的绝影马也自有云县枢密院相关人员送到围场,交给李顺喜。
“王爷,可以走了吗?”
王轼嗯了一声,拨转马头,看了一眼京城方向:“父皇,母后,儿臣一定在一月之内,将大哥平安带回。愿天佑父皇,龙体康泰。”十八岁,第一次离开京城,单独面对世间一切,王轼没有紧张,没有不安,有的只是雄心万丈。
而等着王轼的,却是一个凶险的四川,一个危机四伏的成都。王钰执意攻打吐蕃,让四川作为大军的后方基地,蜀中臣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本来就有怨愤。所以他才在班师回朝时,许下谎言,有意缓和矛盾。但此刻的四川,却被人有意引爆官民矛盾,制造冲突。王轼能不能顺利的把他大哥护送回京,恐怕只有天知道。
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自不用多言。王轼并没有帝胄亲王的养尊处优,他是自小被韩毅严格训练,又在武备学堂经历了三年的残酷磨炼,那副儒雅俊俏,丰神如玉外表掩饰之下的,绝不会是一具懦弱的灵魂。
四川距离北京,何止千里之遥,再加上交通不便,必须水陆交替前进,至湖南地界时,为争取时间,他们一行改走水路,坐船赶往宜宾,准备在宜宾登陆,直扑成都带人。在路上,王轼才把此行的目的,告知同伴,并作了部署。
因为逆水行舟,王轼一直到出京第十八日方才登陆宜宾。宜宾素有“万里长江第一城,西南半壁古戎州”的美誉,以前称棘道县,至宋朝徵宗政和年间,方才改称宜宾。蜀地自古产洒,而蜀人似乎也被美酒所熏陶,自古以来,文豪佳人倍出,真可谓地灵人杰。
可王轼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宜宾的美景,到达宜宾之后,他们寻僻静之所住下。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宜宾气氛的不正常。
县城西南角,一所毫不起眼的小客栈,本是供走水路的船夫水客们歇脚打尖的地方,今天却因一下子住进二十多个操北方口音的汉子而变得不寻常起来。掌柜的本着热情好客的传统,与这群客人套着交情,闲话家常。可他发现,这简直就是热脸贴人冷屁股,这群人都是怪胎,没谁跟他多说一句。不过其中有一个戴斗笠的男子,似乎不一样,跟他闲聊了几句,方知他们是从北方来四川进货,准备出海行商的。
“你们平常执行任务都这样么?”房间里,王轼取下了斗笠,对房中三人问道。此三人是这次任务的头领,王轼虽然贵为亲王,但也不知道枢密院的建制是怎么样,这些人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是的。”马周回答道,他就是建议王轼换衣改马的人,这次行动负责人。
“这样不行,你们的沉默寡言已经表现出了特立独行,想低调却更加引人注意,人的好奇心可是不得了的。”王轼本来是随口建议,可听得那三人面面相觑,心里其实大多不以为意。
王爷自然是金贵的,可吃咱们这碗饭的,哪个不是千里挑一的精英?罢了,人家是王爷,训话咱们听着就是,对与不对,那不重要。
马周正想要与王轼商议行动计划,却已经看到他取出一张地图,平摊在桌面上。三人不自觉的围了过去,只见王轼指着地图说道:“这是成都地图,衙门在抚琴街,汉王就在这里。两套方案,如果成都情况还在控制范围之内,我们走正途,进衙门带人。”
略一停顿之后,他又说道:“如果情况已经失控,局势混乱的话。明天,我们从这里进成都,沿南大街直奔府衙。五个人跟本王进衙门,五个人沿城门至府衙路段分散,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此路不通的话,放响箭为号,我得消息,马上改变路线。另外十个人在城外接应,准备好马匹,汉王一出现,马上奔回宜宾,顺江而下。”
“考虑到成都情况的特殊,都带上兵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但只要我命令一下,不管对方是谁,不要手软。”
马周抬头再度打量了这位王爷一番,制定行动计划,本来是他的事情,没想到王轼越俎代庖。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就算他来制定行动计划,也不外乎就是这个样子。看来,恭王殿下似乎是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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