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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奸”张金合殒命的消息也传到了第二监区,晏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谓“不打不成交”,晏轲这一路走来,与张金合没少嗑碰,甚至几次险些丧命其手,却总是如有神助般地化险为夷,除了归结于自身的“运气”,张金合内心的柔软也有很大原因——他算不上是好人,但绝不是一个彻底丧失良知的大奸大恶之人。
自从他在集中营遇到张金合,愈发感觉张金合的变化之大。凭着他对张金合的了解,认为张金合绝无再投靠鬼子的可能,而以其圆滑和精明,即使不投降鬼子,在特俘营里“赖活”着也丝毫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张金合果真偶然遇到了害死小金子的凶手,亦有失去理智之可能。然而,他就是因为行刺鬼子被送进集中营的,那个三木次郎如果想置他于死地,不必“特意”上山来亲手结果他,而如果这当真只是“偶然”,未免过于巧合。
晏轲的心情十分沉重,他觉得张金合的死,最可能的凶手应该是野泽雄二,而不是三木次郎。因此,面对几个“消息灵通”人士有鼻子有眼的描述,他坚决地说道:“张金合不是这样的人,这是鬼子的阴谋!”
一名战俘听闻,略有些疑惑:“这张金合当过交城警察局长,本就是汉奸,为什么不会再当?再说了,如果说是阴谋,鬼子耍这个阴谋有意思吗?”
此时的晏轲,显得异常冷静:“确实,鬼子想杀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好比捏死一只蚂蚁,没有必要绕什么弯子,但是,野泽雄二这个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他狡辩阴险、极为自负,并不满足于轻易地杀死我们,而是想一个个玩死大家!我断定这是他导演的一出戏,宪兵队则是请来的演员!张金合则是一个道具。”
“大哥”听了微微点头,但还是抛出了一些疑虑:“那个三木次郎到此处视察,并杀死张金合也在情理之中。燕子兄弟可有其它证据?”
晏轲听闻心中一沉,他有心为张金合再辩解几句,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他思索片刻,拱手朝战俘们说道:“诸位兄弟,我与张探长交往多年,曾经也是死对头,都想要了对方的命,临了却都改变了主意,他有些圆滑,却绝不是奸恶之人。”
“他确实当过一段时间汉奸,这一点,我不想为他洗白。但是,他为了给夫人报仇,能独闯虎穴去刺杀鬼子,说明不是孬种、是个汉子!说实话,以他的智慧,我们在山下的一些小动作,根本瞒不了他,而他作为当时的队长,从没有告过密!”晏轲的眼框有些湿——他还不能向这些战俘公开自己是军统特工的身份,而他的身份,张金合早就知道,要想立功领赏,十分容易。
众人听了,均沉默不语——张金合与他们没有任何交情,显然,晏轲的这番陈述并没有打动他们。“大哥”朝着众人说道:“好了,不管怎么样,张金合是咱们中国人,他的死,也是鬼子欠我们一笔血债,咱们万不能兴高采烈,倒像是鬼子替天行道一般。”
晏轲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他猛然又想起了杨啸,想起在山下集中营里,张金合数次洞悉自己与杨啸的脱逃计划,明为阻止,实为暗助,尽管有一些个人的“小九九”,却从来没坏过他们的事。他更加坚信张金合不可能再当汉奸,他发誓,要揪出那个真正的内奸,洗刷张金合的冤屈!
同样为张金合报屈的还有廖百夏,尽管他当面轻描淡写地认可了张金合是内奸,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为了迷惑那个真正的内奸——“鸭掌”!
放风的时候,区良驹来到廖百夏身边,开门见山地低声问道:“廖先生看出来鬼子是在演戏了吧?是否想将计就计?”
廖百夏目视前方,露出不屑的笑容,说道:“如果他们不是当着所有的人面来演这出戏,我还真有些信了!”
他转过头来,严肃地说道:“张金合这次突然被杀,一定事出有因!而野泽雄二不惜请来宪兵队长合演这出戏,无非是想把‘内奸’的帽子扣死在张金合的头上,好让那个真正的内奸继续潜伏。”
“张金合发现了真正的内奸,并已经和我们通报,我想他也可能会有些蛛丝马迹被内奸察觉,否则野泽雄二不会突然要带走他。”廖百夏转过头来,看着区良驹,“野泽雄二带走张金合,当然不是要杀他,因为从常理上看,无论是野泽雄二想让张金合当汉奸,还是背黑锅,都没有置其于死地的必要,最大的可能,就是张金合拒绝了鬼子的收买,激怒了野泽雄二!”
区良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一开始确实是看此人不顺眼,但经过多日观察,已经大致了解了他的为人,表面上看,他对鬼子卑躬屈膝,实际上心里憋着一股劲,我看,他是想着‘干票大的’,报仇雪恨!”
廖百夏十分赞同区良驹的判断,说道:“我猜测,张金合是想近身突袭野泽雄二,不幸失手!所以,他死得英勇壮烈,死得铁骨铮铮!”
区良驹点了点头:“我早就说过,野泽雄二的目标是想玩死我们,不会轻易杀人。和他兴致勃勃地观看咱们打擂一样,他现在不满足一个人玩,还要许多陪他一起玩,还要有观众来起看,心理是越来越变态了!”
廖百夏眉头紧锁,语气十分沉重:“张金合被杀,也说明鬼子已经加快了‘游戏’的速度,我们剩下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区团长,你曾经说过有脱身妙计,现在,是否到了告知的时刻?”
区良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严肃地对廖百夏说道:“我来找你,正有此意!”
廖百夏精神一振:“请区团长指点!”
区良驹望了望悬崖方向,再次警觉地环顾四周,然后附在廖百夏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诉说了一番。
廖百夏瞪大眼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太危险了!”
区良驹的表情十分坚决,信心很足地说道:“廖先生,我经过严密测算,至少有三成的把握成功!在我看来,即便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一试!”
廖百夏看着区良驹自信的神情,沉思良久,他知道区良驹向来谨慎,从不信口开河,他提出的这个方案,尽管十分冒险,却也不失为一条脱身妙策。
廖百夏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区良驹的这一脱身妙策,就像重重迷雾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照出一条绝处逢生般的险径,并使得前方的目标更加清晰可辨。
廖百夏彻夜未眠,他迫不及待地想将区良驹的计划告诉沈一秋,可是连续两天,沈一秋都像失踪了一样,不见人影。廖百夏猜测,沈一秋很可能又去了山下。
焦急等待后,终于,沈一秋再次背着药箱来到第一监区检查卫生和战俘们的健康状况,这一次,她选择在了放风时间,而且是只身一人前来。
天寒地冻,几名例行公事般巡逻的日本兵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搓着手、缩着脖子回到了营区,看廖百夏瞅准机会,向沈一秋简短地叙述了区良驹的计划。
沈一秋听说了区良驹的计划,略有踌躇,随即说道:“组织上原先也预备了几个计划,但是都不可行,会造成巨大伤亡,这个计划我看可以尝试!我会尽快向组织汇报,妥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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