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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暖阳（第1页）

当晚回家，夫妻俩睡了很多天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秦雪鸥半夜醒来，到小溪房间例行检查小家伙有没有踢被子之后，轻轻走到了飘窗前看着熟睡的丈夫。

听着王启口鼻处发出的，节奏熟悉的鼾声，秦雪鸥忽然觉得恍如隔世。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秦雪鸥很想一夜之间全部忘记，牵着王启和小溪的手重新开始迈向新生活。但是这个女人——这个外表大大咧咧，整天一副开开心心，没心没肺样子的女人，实在是对这个坎能不能过去没有把握。她只有在这样的夜里，这样静下来的时候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直面自己的内心，如果她敢的话。

看着丈夫没有脱去疲惫的睡颜，她不忍心逼着丈夫马上实践他们之间的约定，双方父母坐下来把这件事聊开。可心里头由于丈夫出轨所造成的余悸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除。一周之后，她还是要求王启安排双方父母见面。

很久之后，秦雪鸥都清清楚楚记得那天见面时的情景。她忘不了自己和父母一起来到了王启父母家。不等自己开口，性子急躁的母亲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了王启的“种种罪行”；她忘不了公公那铁青的脸色和婆婆拉着哭泣的她低声安慰，并明确表态王家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跟一个有夫之妇有任何不正常的来往；忘不了那天婆婆对自己十几年在王家做媳妇的种种肯定；忘不了婆婆义正辞严说：“无论你离不离婚，我和你公公永远站在你这边！”她更忘不了自己的父亲秦东远最后的那番话：“王启，雪鸥。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应该对家庭负责。爸爸希望你们都努力，好好维护这个家。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轻易提离婚。”……一切，似乎都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那么，自己也得更加努力好好经营这个家，不辜负双方父母的一片苦心。这，就是回到家的秦雪鸥在心底要求自己的话。

当晚，她默默收起了飘窗上为丈夫准备的被子，把丈夫迎进了卧室。虽然她暂时还无法做到不计前嫌与丈夫有亲密的互动，但是至少，夫妻俩结束了分居的生活。王启也不用再在寒冷的飘窗上受冻了。

冬去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王小溪脱掉了厚重的棉衣，更加欢快活泼了。而秦雪鸥似乎也渐渐淡忘了那个叫乔南的女人，和她给自己带来的伤痛。她的脸上渐渐又有了笑容，说话习惯也回到了从前——一开心就声音大。她和王启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结婚的快乐时光，带着小溪有说有笑逛超市、看电影……小日子在甜蜜中延续。

那是一个有着暖暖阳光的周末，王启和秦雪鸥约好带小溪去植物园看樱花。秦雪鸥特意穿上刚刚买的和女儿同系粉色裙子，母女俩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让王启眼前一亮，他乐呵呵地抱住秦雪鸥母女说：“我真幸福，身边有这么一对美女，出去真是有面子。”

王小溪又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表情，严肃地说：“爸爸，你离我们远点，粉色裙子脏了，皱了就不好看了。一会还得拍照呢！”逗得秦雪鸥和王启相视一笑。

“好吧，走啰，看樱花去啰！”王启故作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那王小溪小美女，我有荣幸抱着你下楼吗？”

王小溪转了转眼珠，看看一脸期待的爸爸，又低头看看身上的粉色公主裙，有点为难地说：“爸爸实在想抱我的话那就抱吧，可是你一定要小心别把我的裙子弄脏了弄皱了！”

谁知王启并不买账，一把拎起故作矜持的王小溪往肩上一扛就向门外走去。看着这一对“年龄相仿”的父女，秦雪鸥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锁上门下了楼。当时她真的感觉幸福离自己很近很近，能和王启开心地陪着小溪成长，对于心本来就不大的秦雪鸥来说，真的就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幸福。

为了奖励丈夫，也为了让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更加牢固，秦雪鸥偷偷买回来一条性感的真丝睡裙，睡裙快递到货的那一天，她就穿上新睡裙把自己的丈夫给“严办”了。她想要证明自己作为女性的魅力，王启的表现也没有让她失望。随着夫妻生活的恢复，王启和秦雪鸥的心更近了，互动也更甜蜜了。

他们之间的甜蜜，有时候还会引来王小溪在肖玲面前的抱怨：“肖玲阿姨，你是不知道，我爸妈最近可恶心了，吃着吃着饭互相喂饭也就算了，有时候还嘴对嘴抢鸡腿，完全不注意我这个儿童的眼睛健康！”

肖玲扯着嘴巴坏坏地笑着对小溪说：“小溪流，你就忍忍吧。你爸妈这是小别胜新婚。”秦雪鸥伸手掐了掐肖玲的大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怪她不该在刚刚进小学的小溪面前讲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肖玲阿姨，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啊？”啃着冰激凌的王小溪果然没有忽略这个“生僻句”。

肖玲清了清嗓子，有些措手不及。很快，她拿出了幼儿教师的绝活，编故事。编了一个绕来绕去又没有知识性的错误的故事总算是把王小溪哄了过去，不再纠结于“小别是什么意思？”“新婚是要干嘛？”了。

后来的后来，当秦雪鸥再次回忆这一段给了自己恋爱错觉的日子时，她都掩饰不住自己心头喷涌而出的暖流浮现出一丝笑容。只是当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一段时光的自己和王启都是刻意地粉饰自己，迎合对方——凭着十几年对对方的了解，说让对方开心的话，做让对方开心的事。那时的他们希望濒临破碎的家庭能破镜重圆的初衷是真诚的，这份真诚美好到他们忽略了秦雪鸥心中埋藏的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忽略了两个人心中已然形成了三十多年的价值观，也在被自己小心翼翼地压抑。他们都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不计较自我，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这样的美好就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又一个周末，王启和秦雪鸥带着到秦家看望父母。王小溪一进门喊着“小不点”朝阳台上的狗窝径直去了。秦东远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女儿一家高兴地站起身泡茶。秦雪鸥走进厨房准备帮母亲叶馨然做饭，被母亲赶了出来。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要你做什么饭啊？和王启在客厅里看会电视聊会，我让你爸来帮忙！”母亲嘴里责怪，却掩饰不住看到女儿和女婿重归于好时的高兴，“老头子，你过来帮我把这个切一下！”

秦东远听到老太婆的呼唤，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茶几上有水果，雪鸥，你削了皮给王启吃啊！”

“不用了，爸，我来削皮吧，我削给雪鸥吃。在家里这削水果的活儿都是我干！”王启也不忘买个乖，朝秦雪鸥挤了挤眼睛。秦雪鸥也懒得揭穿他，睁大眼睛等着他削好皮喂自己吃水果。

一桌子菜快要摆好的时候，门铃响了，肖玲过来蹭饭了。秦雪鸥迎了好朋友进门就叫王小溪吃饭。客厅转角处露出两只圆溜溜的脑袋，一只雪白的“小不点”，一只红扑扑的王小溪。王小溪看见肖玲就亲热地扑过去。

“我说小溪流啊，我早就想说你了。这只狗怎么还叫‘小不点’啊？你看它站起来比我还高了，就不能给它改个名？”肖玲抱起扑上来的王小溪，还不忘跟餐厅摆桌子的秦父秦母打招呼“秦叔叔，叶阿姨。你小女儿回家吃饭了。”

肖玲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皮劲儿正是秦东远喜欢的。从秦雪鸥和肖玲上中学的时候开始，秦东远就没少当着妻子和女儿的面夸肖玲：“你们看肖玲这姑娘多开朗大方啊，又会说话。真是讨人喜欢。”

秦东远笑咪咪地看着门口那个自称“小女儿”的姑娘，调侃起来：“小铃铛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自称小女儿在我们家骗吃骗喝的，不如干脆改个口算了，叫爸妈。”

“可别，秦叔叔，您知道的，我家里就俩爸，俩妈。将来找了老公变成仨爸，仨妈。再叫您和叶阿姨爸妈，那就显得你们太不独特了。您和叶阿姨啊，一直都是我心里特别的存在。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秦叔叔，叶阿姨最亲切。”

叶馨然笑着接话：“你就是个小骗子，嘴比抹了蜜还甜！什么时候也带个能管住你的人来给阿姨看看啊！”

“快了，快了。哪天您把街口新开的那家叫什么来着的饭店，那些个拿手菜全学会了，我就带着那个超级大胃的上您家蹭吃的来！”肖玲朝秦雪鸥挤挤眼睛。

“肖玲阿姨，超级大卫是你男朋友吗？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比小不点还奇怪。”肖玲胸前的王小溪一脸严肃地开了口，这一开口果然惹得一家人哄堂大笑。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叶馨然上了桌就开始兴致盎然地介绍自己新学的菜：“王启，这是你最爱吃的粉蒸肉，妈学了饭店里改良了，放了一种特殊的东西，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吃得出加了什么不？小铃铛，这是你最爱吃的尖椒腊猪嘴，我也是按照那家新开的饭店做法做的。难怪你这么会哄人，从小就爱吃猪嘴巴，吃啥补啥……”

秦雪鸥捂着嘴笑个不停，潜心研究餐饮文化多年的叶阿姨，秦家大婶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单口相声了。和睦亲切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幸福，远比那一桌子菜更吸引人。如果可以选择，秦雪鸥真希望自己从小学音乐的耳朵能不那么灵敏，能听不到身边王启口袋里，手机持续不断发出的“嗡嗡”震动声。

秦雪鸥以为家里太吵，王启没有注意口袋里手机震动，她推了推王启，小声说：“手机震动好一会了，你看一下是不是谁有急事找你啊！”

“啊？哦，我看看。”这一次王启眼中的慌乱没有幸运地逃过她的眼睛，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的那一串属于乔南手机号码的数字也没能幸运地逃过她的眼睛。

王启不知道李旭已经把乔南、甚至乔南丈夫的手机号发给了秦雪鸥，更不知道秦雪鸥已经死死地记住了这一串数字。他下意识地站起身，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向阳台。

秦雪鸥明明白白地听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的声音。她很想朝着“一定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要不周末乔南也不会打王启电话。”那个方向想，可是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件事情又不可避免地袭上这个心头带疤的女人脑海。即便是一而再，再而三提醒自己要相信王启，相信他眼中含着痛苦，承诺下的那些话。秦雪鸥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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