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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又大又硬的拳?头挥了出去,狠狠地打到了身体上,于是身体飞了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然后重重摔在满地的残羹冷酒中。身体的主人,一个手里握着钢刀的彪形大汉,已经?晕厥过去。
“看清楚了吧,在这里混,别指望着手里拿把亮晃晃的刀子就能吓唬人!有种拿点硬货出来,不然就乖乖地装怂做软蛋!”拳?头的主人轻蔑地说,“小二,打坏的东西记在账上!”这是一个矮瘦精悍的红脸汉子,虽然个子矮,拳?头却着实不小,而且上面每一个指节都布满硬茧,显然是个练家子。
拿刀大汉的同伴们连忙把这个昏迷的家伙扶起来,半拖半拽地送回房间。他们都对红脸汉子怒?目而视,但也仅限于此,没有谁?敢上去再自取其辱。坐在这间客栈大堂里的其他人大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无奈地望着大门之外,望着黑黄色的天空。在那里,沙粒与风搅在一起,疯狂地舞蹈着,发出瘆人的啸叫声,仿佛一个远古巨怪,随时准备着张开大嘴把整个大地吞进肚子里。
“看来这风暴还得持续好些天呢,”客栈伙计一边手脚熟练地收拾着这场斗殴造成的一地狼藉,一边无奈地感慨着,“但愿各位大爷别把房子给拆没了。”
这座客栈位于宁州和瀚州交界的西南戈壁边缘,翻?过分隔两州的勾戈山脉,就能到达这片广漠荒芜的戈壁。从瀚州到宁州,穿越戈壁是一条十分快速的捷径,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选择。勾戈山脉山势险峻,高处终年积雪,由于是战略要地,常年还有士兵巡逻。西南戈壁千里无人烟,有各种野兽毒虫出没,不过近几百年来,这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野兽毒虫倒是少多了,戈壁却已经?渐渐演化为了比野兽更可怕的大沙漠。人们之所以还将它称之为戈壁,不过是沿袭过去的习惯而已,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将会直接改名为西南沙漠。
然而,为了节约宝贵的时间,许多大胆的行商或者身怀特殊任务的武人还是会冒险穿越这片名为戈壁的沙漠,一些遭到追杀或者缉捕的人也会试图借助恶劣的自然环境逃出生天。此外,据传说,在西南戈壁的中心地带,还潜藏着一座黑市,人们可以在这里交易一些危险的、不被律法允许的物件。
西南戈壁边缘有一座小集市,里面有一些流动的商人,贩卖穿越戈壁必需的食水和水袋等用具,价格自然也不会便宜。此外,这里本来有好几家客栈,但因为敢来到此地的基本都非善类,在客栈里打架的人太多,不只砸坏东西,伙计也时常被误伤,所以其他的客栈都陆陆续续关闭了,只剩下了这孤零零的一家。有人传说是因为店主好热闹,看到有人打架反而欢喜,但事实上,很少有人能见到店主的面,平时客栈都是由掌柜的和伙计们打理。瘦得像根豇豆一样的老掌柜总是睡眼惺忪,算账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在打盹,看上去就算闹事儿的把客栈拆了他也能照睡不误。
此时正是九月,西南戈壁风沙最密集的季节,偏偏今年的沙尘比往年来得更加猛烈,连续十多天,天空就像是被一张深色的幕布遮挡住了,一眼望去,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批又一批的旅人被挡住了前路,因为冒着沙暴在茫茫沙海里寻路无异于找死,他们只能住进这家唯一的客栈,等待风沙止息再继续前行。于是客栈从房间到大堂挤得满满当当,甚至马棚都住进人了。幸好现在刚刚是九月,天气不算冷,不然更加难熬。
刚刚发生的那一次斗殴,只不过是这些日子里大家见惯了的一种小插曲。武人们挤在一起总是难免磕磕绊绊,见多了也就不在乎了。怕惹麻烦的人会在这时候把锋芒都藏起来,另外一些人却巴不得挑点事儿来活动筋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一架打完,客栈里总算清静了一小会儿,当然这种清静是相对的。没有人打架,剩下的人都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吹牛的、玩牌赌钱的,仍然显得颇为嘈杂。这样的嘈杂一直持续到了午后,直到羽族的巡逻士兵到来为止。
这是这些天来的每日例行公事,一向对于这座边境小集市管理极松,或者说压根不愿意管的羽族官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严格筛查起过往的人员。愿意走这条道的,大多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点污点,被兵士们排查自然心中惴惴。但第二点奇怪的在于,士兵们并没有对他们过分为难,一旦确认身份后就不再纠缠,哪怕多问两句就可能发现此人身上背有命案。人们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些羽人所要寻找的,是某一个特定的目标,而且他们的兴趣只在这一个目标身上。不找到此人,他们决不罢休。
“他们到底要抓什么人啊?”士兵们离开后,一名行商忍不住发问,“每天顶着风沙到这里来转一圈,也够他们难受的。”
“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通缉犯吧?”另一名行商接口说,“这个人的来头一定小不了,咱们这儿可没几个身家完全清白的,但那些当兵的根本就不理睬,这是把咱们都当成小角色啦。”
“我倒是巴不得他们天天都只顾着抓‘大角色’,那样就不用看见穿官服的就心头一跳了。”一个一看就绝非善类的独眼女子说着,引来大家一通哄笑,客栈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人们纷纷猜测着,羽族到底想要抓什么人,一时间种种荒诞不稽的猜想都从众人的嘴里蹦出来,权当是无聊时的消遣。
“你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上佩戴的徽记么?这些士兵,并不是羽皇统辖的灭云关的驻军。”这句话一说出来,客栈里登时安静下来。人们都把视线投向说话的人,一个面色焦黄的老行商。他带着一支二十来人的小商队,却小气巴拉?地只要了一间有四个床位的大房,让人很难想象这些人到了夜里如何休息。除此之外,这支商队的成员大多很沉默,平日里极少和别人交流,旁人除了知道这位领头的老人姓徐外,对这支商队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徐老头居然会主动开口说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那你说,他们不是羽皇的兵,又是谁?的?”先前出手打人的红脸汉子问。
“他们佩戴的徽记和军服袖子上的纹饰,都有白鹤的形象,那是由宁南风氏家族的族徽演变过来的城邦军队的徽记,”徐老头回答,“这些兵士,都是宁南城的人,是风氏霍钦图城邦的人。”
他们都是宁南城的人。
听完这句话,人们忽然又陷入了沉默,或许仅仅听到宁南风氏的名头都足以让他们产生紧张感。这支从澜州迁徙而来的“外来”家族,用了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就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宁南云氏,创立了新兴的霍钦图城邦,并且迅速扩张为宁州最大最强的城邦,连羽皇都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傀儡,其雄厚实力和雷霆手段不言而喻。虽然他们的族徽是清雅的白鹤,但在旁人的心目中,风氏不是鹤,而是凶悍的猎鹰。
“宁南风氏……?那是现在只手遮天的城邦啊,”红脸汉子虽然打架的时候粗鲁蛮横,知道的倒也不少,“有什么人值得让他们跑到这大戈壁里来搜寻呢?”
老行商摇了摇头:“我倒是很想知道啊,但这些年只顾着四处奔波做生意,对于宁州发生了什么大事所知有限。不知道咱们这儿有谁?听说过么?”
人们面面相觑,大多一脸茫然,坐在大堂另一边的一个矮小的蛮族行商却似乎存心卖弄:“这个么,我倒是听到了一点小道消息,据说是风氏终于抓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证人。为了保证这个证人不被救走,他们在宁州各处通道都派人设卡,不管那是不是他们的领地,其他城邦领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折腾。”
“什么证人?”旁人异口同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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