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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疗伤（第1页）

李华的一个问题，让秦雪鸥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家里的问题，父母的责难和威胁，女儿的不理解全都说了出来。这一说就是几个小时，李华静静地听着。

直到秦雪鸥以“李医生，我该怎么办？”结束了她的倾诉，李华才开口：“雪鸥，欢迎你回来！你知道吗？刚刚你那个该怎么办的问题其实就说明了你已经变得强大。你现在开始思考怎么突破重围，解决问题，而不再选择逃避，祝贺你！”

秦雪鸥注视着这个把自己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医生，李华的这句鼓励似乎给了她某种力量。特别是了解了小可的故事之后，她开始明白父母的极端行为真的会给孩子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她突然很想小溪，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恳求地看着李华，说：“李医生，我能给我的女儿打个电话吗？”

“当然可以！”李华从抽屉里拿出秦雪鸥的手机，交给她。这台手机，从秦雪鸥入院的那一天开始，就静静地躺在李华的抽屉里，等着它的主人重新召唤。

“妈妈，你去哪里了？爸爸说你出差了，手机怎么也关机呢？小溪想死你了！”电话一接通，小溪着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一股脑钻了出来，让秦雪鸥泪如雨下。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小溪，妈妈在出差，在上课。这里的老师很凶，不准我们用手机。我只能跟你说几句，马上就要去上课了。”

“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雪鸥看了一眼李华，笑着说：“快了，课上完了妈妈就回来。回来给小溪做好吃的。”

“嗯，妈妈你早点回来。爸爸每天带着我，都很好。我就是想你。”说到这里，小溪声音变小了，秦雪鸥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女儿此刻一定也因为思念哭了起来。

为了避免情绪失控，她答应了小溪就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握着电话又发了半天呆。

李华静静地陪着她的病人，见证着秦雪鸥情绪来了又走。他知道，这个女人心中已经有了强烈的求生欲，这对一个绝望的抑郁症病人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只有求生欲还不够，抑郁症病人之所以选择自杀，最直接的原因往往是感受不到自己被需要，觉得自己没有价值，而付出关爱，感受这份关爱对他人实实在在的温暖，往往更容易体现一个人的价值。

从小溪的电话里，秦雪鸥感受到了自己被需要。或许参与小可的治疗，能让这个同是病人的女人找到活着的价值。

李华并不能肯定秦雪鸥能帮到小可，小可也能帮到秦雪鸥，不过他愿意一试。

这种尝试，特别是对小可来说，意义非凡。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值得一试。

回到病房，秦雪鸥又开始看那本《外婆的道歉信》，此时的她已经深深地被书中有趣的外婆和祖孙间有趣的相处方式吸引。

才看了一会，门口那只小脑袋又探了出来。她还是在门口的甬道上扒着墙壁站了一会，然后再慢慢靠近，秦雪鸥也默契地等她过来就把看到的内容轻声朗读出来。

通过观察监控视频中两人的互动，秦雪鸥觉得小可很像是一只因为受伤而受惊的小动物。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对周围的人有着很深的戒备。

李医生说的没错，只有在秦雪鸥这里，小可才显得放松一些。仿佛只有在秦雪鸥这里，被小可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要陪伴，想要被关注的渴望，才稍稍有一些流露。李医生和秦雪鸥都希望这种渴望能在简单的“读书”陪伴中渐渐生根发芽。

秦雪鸥发现，十四岁的小可其实长得很漂亮。虽然她每天都会用各种方式把自己弄得很脏，但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漂亮仔细去观察还是会发现的：

也许是病了这些年几乎没有见过太阳，小可的皮肤非常白皙，特别是在脸颊两边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黑色灰尘痕迹的映衬下，干净的地方越发白皙剔透、弹指可破。

小可不喜欢护士帮她洗头发，每一次都需要医生和护士把她按到凳子上动弹不得，才勉强洗完一次头发。被“为小可洗发”这件事情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护士和医生，只好趁她睡了请人给她剪了一个很短的短发。短发完全露出了小可的鹅蛋脸，温婉的柳叶眉和杏仁形状的眼睛。鼻梁不是很高，但是鼻头有些微微上翘，更是衬托出小可原本的温婉可爱。

此时秦雪鸥一边读书，一边悄悄地打量着垂着眼睛认真听书的小可。除了目光还是有些呆滞，这个女孩真的就是个美人胚子。

遗憾的是，小可的美丽被深深地隐藏在她惊惧的眼神、躲闪的态度和疯癫的行为下。如果，这个孩子能醒过来，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读书、成长，她一定也能有一番自己的天地吧？

就这样，秦雪鸥每天静静地看着书，轻轻地为小可读着书，日子在这样的静谧中悄悄流逝。秦雪鸥没有发觉，自己的药已经从每天三次减成了每天睡前一次，药的剂量也在一天天减少。输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停掉了。而秦雪鸥的心，也渐渐地越来越平静。

小可呢，在这样的读书陪伴中渐渐敢于和秦雪鸥目光对视了，偶尔也会问一个关于“密阿玛斯”的问题。这个“7岁女孩心中的超级英雄外婆创造出的童话世界”，同样吸引了智力，准确的说应该是记忆还停留在8岁左右的小可。

十多天来，李华医生每天看着监控画面，在纸上记录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时间节点：8月23日，上午9:11-9:14；8月24日，上午9:27-9:28，下午2:37-2:40；……9月7日，上午9:29-9:46，下午3:12-3:35……

记录下最后一条时间节点，李医生的眼睛蓦地瞪大了，他有些颤抖地拿起电话，拨打了小可的主治医师号码。李医生拿起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节点的纸，跟小可的主治医师在电话里讨论了很久。然后，悄悄地安排了小可当天晚上睡眠监测和脑电波检测。

一天下午，小可仍然坐在秦雪鸥床边，秦雪鸥仍然在读《外婆的道歉信》，终于情节发展到了外婆死亡的那一幕。

秦雪鸥轻声地朗读着：“而且，爱莎知道癌症是什么。维基百科上全都有。她推了推棺材的边沿，想得到一个回应……然而，这一次，外婆没有起身。爱莎用拳头捶打着棺材，但外婆没有回应，爱莎捶得越来越用力，仿佛可以将切错误都捶到消失。最后她从椅子上滑下，双膝跪地……”

秦雪鸥沉浸在情节里，仿佛看到了那个围满百合花的棺材和棺材旁跪着的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她没有注意到床边的小可表情有了奇怪的变化。而这一切被盯着显示屏上摄像头传递过来画面的李华尽收眼底，沉稳内敛的他不自觉紧紧地握住左手上的那个水杯，指甲有些泛白。

“爱莎轻声说：‘你知道吗？他们都在说谎。他们说你离开了，或者说我们失去了你，没有人说死。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密阿玛斯’……”读到这里，秦雪鸥的眼睛瞟了一眼床边的小可，这一瞟让她吓了一大跳：小可的瞳孔蓦地收缩再放大，然后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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