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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敬神佛（第1页）

“阿弥陀佛！”随着一句佛号，白衣胜雪的实如和尚，从庙宇的右侧走了出来，他单掌立在身前，向着知县、千户和那些致仕的官员行了一礼，然后重复了方才的话，“这有什么好查的？王举人身死之因，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实如和尚一步步走过来，他的话如同有着某种节奏感，让人不觉得突兀，一个在锦衣卫千户和知县面前，侃侃而谈的和尚，“这并不是我们以为的淫祠。”

他这话一说出来，首先发难的就不是胡宗宪了，而是县学的鲜于教喻：“县志修缮老朽也有参与，这里就不是在祀典的祠庙。”

“或者不在祀典，但却合乎礼义。”实如和尚并没有对于鲜于教喻的发难，有什么抵抗，他微笑着这么说道，“施主，庙后有塔林，贫僧昨晚到今早仔细瞻仰，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唐代天宝年间，就建成于此的古庙宇了。”

教喻很不服气，他完全没有看到胡宗宪给他的眼色，或者说，他看到了也不打算在意。

“别说在唐代，就算在商周就建成的庙宇，又如何鉴定它合乎于礼？”

果然不出所料，或者说胡宗宪没有看错实如和尚，后者此时已走到知县和千户面前，站在胡宗宪的身侧，诵了一声佛号：“这唐时塔林，却是有着当时牧民官吏题词的。勒石犹在。”

塔林是有石碑的，石碑上有当时知县之类的题词，那就不是淫祠，至少在当时，不是淫祠。

但是锦衣卫千户此时却就抬起头来：“大师，你的佛就这么告诉你，可以用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本朝的官？”

在唐代不是淫祠，在这个年代，却证明不了，它不是淫祠，证明不了它合乎礼义。

知县听着，微笑着点头，倒是对这千户，高看了一眼。

能明白这点的，是一层；能简要说得明白，又是一层；能用这么戏谑的语气说出来，帮教喻撑腰，不让气氛变僵，却又是一层。

因为实如和尚，是知府那边介绍过来的，据说是精通佛法的大师，不论是不是真的如介绍者所说，有大神通，但至少有一点，是知府的面子。

千户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给大家都留了余地，自然就现出他的修养来。

实如和尚也昌挑通眼眉的人物，话到这里，他也就合什行礼：“是贫僧唐突了，多谢将军正我。但贫僧以为，王举人之所以会出事，就是因为昨晚在塔林便溺，不敬神佛的缘故。这个当时不单贫僧和几位师兄看见，当时有几位先生，也是看着的。”

所谓几位先生，就是和王举人一起，于塔林便溺的县里举人、秀才。

老实说，在这年头，这庙宇周围，没有周全的茅房，又是夜里，跑到无人的塔林便溺，也不算随地便溺的了。

但如果说是不是不敬神佛？那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如果是别人来说这个事，那知县和千户当然可以不管他，可是对于一位和尚，一位有后台的和尚，他说有人在唐代的塔林里便溺，是不敬神佛，还真的是不好反驳。

这个时候，陈捕头在边上却就忍不住了问道：“大师，那这么说，是神佛杀了王举人？”

并非陈捕头尽终职守，如果死了个乞丐或是流浪汉，陈捕头绝对不会在这当口来插嘴的。这边怎么说都好，无缘无故死了个举人，陈捕头这边，是必定要填尸格的，要结案的。哪怕是知县发话，说就是神佛干的，或者说，天厌之，那陈捕头这案子也能结得了。

但知县怎么可能去说这个话？

“或是大师看见王举人不敬神佛，所以就杀了王举人？”陈捕头可不知道实如和尚是知府推介的，不过嘴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能看到，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于是陈捕头连忙改口，“我是说，那几个野大师。”

实如和尚得罪不起，那几个连度牒都没有的野和尚，却能让他们背锅吧？

而很明显，实如和尚也不打算帮那几个野和尚背锅：“那便不是贫僧能知晓的事，还要由捕头来查个水落石出才是道理。”

“胡秀才，你怎么看？”锦衣卫千户却是抬头望向了胡宗宪。

“学生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胡宗宪笑着说道，又拱了拱手，“退一万步说，蒙老父母错爱，也总得陈捕头拿出了章程，学生才好发些谬论啊。”

他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去主动接下这案子的。

知县听着，倒也抚须点头，一个读书人，过多的去钻到案子，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这个年代。所以知县就对陈捕头说道：“如何？也不要你马上查个水落石出，但从何办起，大家都在这里，你总得有个章程拿出来。”

陈捕头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这时候也由不得他，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回明府的话，小人以为，先向那几位野大师讯问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然后再看看这里在场人等，谁跟王举人有宿怨新仇的，谁又有时间去犯案的等等。”

办案本来就不是游戏，说将起来，本来就是枯燥的。

所以陈捕头越是说得认真，知县和那些致仕官员听着，却就觉得无趣，自昌挥手教陈捕头自己快些去办案。

“秀才、秀才！还求秀才看在两位典吏份上，无论如何，给小人指点迷津啊！”离了知县跟前，陈捕头却就跑过来求胡宗宪了。

甚至陈捕头对着胡宗宪说道：“小人给秀才买过好几次糖葫芦的啊！”

话到这份上，胡宗宪就有些无奈的，他以前有些贪嘴，虽说不值什么钱，但总归是不好太过推托，胡宗宪招手让陈捕头过来：“这王举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被刀捅死？什么刀你也不知道？”

陈捕头又不是忤作，他怎么能知道？其实就算是忤作，也不一定就能清楚。

“你去请霍长兄过来，然后带我们去看看王举人的尸体吧。”胡宗宪想了想，给了陈捕头这么个主意。至于擅长用刀的霍长觉，到底能不能从伤口看出，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刀？胡宗宪也不清楚，但总归霍长觉这方面，总要比他胡宗宪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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