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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不速之客(2)
“你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冯驰实在没有闲工夫在这儿跟他喝着茶聊着天,这种闲情雅致他无福消受,他只是个小小的人民警察。
苏杨浅笑了一下,心里想着还真是年轻没耐心,两句话就坐不住了。节奏一点儿都没变的继续说:“颜颜回国待得好好的,现在突然要走,我觉得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冯驰忍不住笑了,“你可能太看得起我了,她大约是有鸿鹄之志,还得是海阔天空的日子才配得上她。”冯驰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刻薄,但他心里对苏杨很反感。苏梓颜平时的生活倒没见到他们关心,如今要走了,他们不想人走倒开始到处找别人的原因。有本事这么快查到他这儿来,怎么不见他们用亲情好好去挽留一下。
苏杨听得出来冯驰话里的讽刺和不满,倒也能从他的话里大约听出来苏梓颜跟人家说了什么,眼前这毛头小子对自己这个大舅子说话倒是很不客气,不过算了,他为了苏梓颜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我想你大约知道颜颜是个富足人家的孩子,你大约也知道颜颜的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也许你还猜到了可能她父母离异,家庭并不太幸福。但你估计不知道,颜颜是丰茂集团总裁苏温茂的女儿,而她的母亲并不是我父亲的妻子。”苏杨终于开始步入正题。
苏杨的话终于引起了冯驰的重视,苏杨看到了冯驰不自主的坐直了些,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严肃了起来才满意的继续说:“说得再直白点儿,颜颜是私生女,她妈妈是我爸爸养在外面的女人。可怜她十二岁之前都不知道这些事,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只是很忙,经常出差。后来知道了之后,很震惊,又出了一场车祸差点儿没命,在医院住了大半年,之后性格就变得像现在这样了。我也不怕跟你说,当时就是我把真相告诉她的,她车祸也是我害的,但我也因为这件事认清了她和她妈妈的不同。直到现在,我对她妈妈依然没办法释怀,只有憎恶,但对于她,我当她是亲妹妹。前两天她来找我,把家里钥匙都还给我了,还留了房产证说让我把房子卖了,我才知道她不光要走,还可能很长时间内都不回来了。六年前,是我送她出国的,当时我觉得她年纪小,想让她出国锻炼锻炼,将来回来也能自信一些,因为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份觉得很羞耻和自卑。她本科毕业那年,我就去学校找过她,劝她回来,她不愿意,又念了研究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待了才几个月又要走,还要走那么久。她年纪虽然不大,但这一辈子挺苦的,一个人去国外有什么好,我不希望她走,再说爸爸年纪也大了,也舍不得她。”
冯驰此刻非常震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苏梓颜的身世居然有这么多的秘密,他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也服了苏梓颜就瞒得这么严严实实的瞒了这么多年,他竟是一点儿也没觉察出来。他突然联想到,小白出事那天晚上苏梓颜曾经提过说自己也出过车祸,现在想起来就是苏杨说的这次车祸了。差点儿没命,还在医院住了大半年,那到底得伤得有多重?难怪她每次看到他的伤口都不害怕,想也是在医院里看惯了吧?还有按照苏杨所说,苏梓颜十二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私生女,一直以为家庭很幸福,后来突然知道了,正式开始懂事却又不太懂怎么分析事情的年纪,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打击有多大,性格大变是一定的。难怪她在学校里性格那么冷淡又没有朋友,大概也是不想和人过多接触吧?这么曲折的故事,凭他在对苏梓颜生活的蛛丝马迹中是无法想象到的,更何况苏梓颜一直在有意的隐瞒。
虽然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可看见苏杨还在对面坐着,也不能发泄,忍不住问:“你今天突然找到我,又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杨一直坐得很端正,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很有谈判桌上的风范,他看着冯驰那一脸抓狂的样子心里想着还好,看来他对苏梓颜还是很在乎的,于是继续说道:“我自然不是有把家里的事当成新鲜事往外说的兴趣才来找你的,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同情颜颜,她肯定也不想要你的同情。但愿意把她的身世告诉你,是希望你在了解了所有的事情背景之后,能多少理解颜颜的性格中那些过于敏感和执拗的地方。毕竟是这么多年了,就让她走吗,还是要拦一拦吧?我试过了,没成功,所以希望你再去试试。”
冯驰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没拦住,我就能拦住?”今天听苏杨说了这些他的确非常震惊,这也许的确能减少一些他对苏梓颜的怨恨,毕竟她身世背景这么可怜,如果她有些什么异于常人的想法似乎也该被原谅。但不管是真心实意的挽留,还是日复一日的默默守候,他甚至把自己的心都剖开了给她看了,她也不是还是要走吗?即便他再没有自尊,也不能接受自己再去挽留她留下来。
“你也不用太谦虚了,其实你们俩的事我六年前就知道。颜颜在六年前曾经为了你想要放弃出留学,这可是她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唯一的念想。那场车祸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出国前的四年时间,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出国,逃离这个家庭。可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她曾经想要放弃,想留在国内上大学。所以,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
“你说什么?”苏梓颜六年前本来真的要留下来,还是为了他?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最后还是走了?
苏杨看到冯驰终于急了,便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焦急,然后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也对,这事你可能不知道,以她的性格怎么会告诉你呢?六年前,她妈妈不太让人省心,她离家出走,我把她安顿在她现在住那个公寓,还给她转了学。我们早就计划好,等她念完高三,拿了高中毕业证,就送她出国留学。可是就在高考之前,我想要询问她具体选哪里的学校的时候,她却问我能不能在国内上大学,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因为你,毕竟我也年轻过,这个年纪突然改变想法还能是为了什么。后来,是我坚持送她出国的,其实劝她出国我也没费什么力气,基本只说了一句话,”苏杨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用手指慢慢地磨着茶杯的杯口说,“我只是跟她说,要她不要学她妈妈,把未来全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她听了这样的话能不走吗?”
苏杨看到冯驰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猜想他毕竟穿着警服再生气可能也不会在这儿打他吧?于是又接着说:“六年前,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对你们俩要谈恋爱也没什么意见,但毕竟你们太年轻,可能经不起一些现实,颜颜过得够苦了,不想她再受什么伤害。所以虽然算是间接拆散你们,但希望你理解一个当哥哥的心吧!”
冯驰现在脑子里一团乱,整个人的血液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那样在身体里翻腾。本来已经死透了心却又不知为什么开始有些松动,本来不想再听苏杨说下去,可听到他讲六年前的事却又忍不住让自己稳住听下去。可是苏梓颜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可恶,为什么他曾经那么认真的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明明她曾经要为了自己留下来,为什么她不承认,她以为她这样他就会感激她吗?
“所以,也许你不用去相信什么她想要去找什么自由的话,她可能只是没有什么信心和你在一起,这一点你也要检讨,因为你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国外的环境就是好也要分是哪里,她申请调职,结果要调去休斯顿,你知道她有多怕热吗,那里的夏天根本没法待,引擎盖上可以煎鸡蛋,她如果真是为了去过好日子,怎么回去那里?怎么看都是在逃避什么吧?你就一点儿不想去问清楚吗?”苏杨继续刺激冯驰。
他的刺激非常成功,此刻冯驰已经是怒火中烧,现在恨不得马上冲到苏梓颜家里把她叫出来问清楚,还要问问她为什么非得这么别扭,难道他在她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非要把那么多难过和委屈都憋在心里,最后还准备一走了之。如果他一辈子都什么都不知道也算了,就相信她的那些谎话然后一直恨她,恨到时间把恨都磨没才算完。可如果在她走了之后,突然某一天有人像苏杨这样突然跑来告诉他这些,他会多么难受?她就想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吗?此刻他之所以这么生气,其实也是因为苏杨真的说中了他的痛处,也许真是他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什么都不肯说,宁愿逼着自己去编出那些让他恨她的话,她那点儿聪明全用在这儿了。
见冯驰起身要走,苏杨又把他叫住:“再等一下,我还没说完。”
冯驰强迫自己耐着性子重现坐下来:“那你能快点儿说吗?”
苏杨点点头,语速却一点儿也没快起来,:“行。我是想说,看了你的资料我觉得一点儿也不适合颜颜。以你们家的情况,像颜颜这样的身份想嫁过去估计不太容易,日子也肯定不好过。你的工作也不好,太危险了,还不定时,又要加班,又要出差,根本没法好好照顾她。而且,颜颜有国外的学习经历,又是那样的工作,将来肯定有很多机会需要出国的,可你因为工作的限制,工作期间出国很难吧?跟了你,将来放假想出国旅个游怕是都没机会了。你实在不是我爸爸能中意的好女婿,也不是我中意的好妹夫。但谁让颜颜喜欢你呢?如果你这次能把她留下来,我这关你就算是过了。”
冯驰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盯住苏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谁都没资格替她做决定,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要走还是要留,我们会自己商量着办。还有,没人稀罕当你们家的好女婿。”
苏杨看着冯驰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一笑,“还挺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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