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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第1页）

佟钰仍旧连连摇头，道：“我还是不信，船娘舞队就是船娘舞队，无论宫里的船娘还是画舫船上的船娘。再说她们也没拿刀啊、枪啊什么的，怎么刺杀？”

老伯鄙夷道：“用刀枪杀人算什么本事？武功到了极致，便草茎树叶亦能取人性命。比如这一招。”

老伯说着又抽出一张纸，佟钰看时，是自己称作“乔亲家”的那一式。

老伯道：“这一招的手形似握非握，就是说他手里可以握着随便一样什么东西。可以是刀，也许是剑，或者是棍什么的。即便是你刚才所持红布，也能成为杀人利器。”

佟钰顿时瞪大了眼珠，惊讶道：“你说布也能杀人？这我越发不信了。我家库房里存着上千匹布，那不等于存着上千柄利器了吗？”

老伯道：“对此你有异议并不奇怪，说明你现下虽已身负上乘武功，却毫无武学见识。好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不和你说了。”

佟钰闻听急道：“哎，等等，我还有一样事没弄明白呢。你说这些冰船娘子是燕太子丹为了杀始皇帝雕造的，那他又把它们藏到这洞里来干吗？”

老伯道：“这不难解释，燕太子丹亡命海外，不知穷尽多少时日，殚精竭虑算计了一套美人舞队出来，正要实施他这项大计谋时，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既他已不是燕国太子了！失去了昔日的权柄，上哪儿去找排演舞队的这些美人呢。这事长久困扰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无法付诸实施。转眼时光流逝，燕太子丹已垂垂老矣，眼见复仇大计渐成泡影，一颗心终是不死，便在他藏身的这个摩崖冰洞里，用冰塑的方法将美人舞队塑造出来，寄望日后有人能承继他这门功法，代他完成遗愿。”

说到这儿，老伯不由怔怔地发愣，嘴里喃喃道：“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我又何曾不是？四十年哪，俾夜作昼，孜孜矻矻，到头却是一场空梦！倒像是我在此专门守护，就为等着这小子到来一般。哼！”

佟钰没发觉老伯脸上已变了颜色，顾自道：“代他完成遗愿？就是说无论谁学了他这船娘舞队功夫，都得代他去刺杀始皇帝？这我可不干，我哪有空闲管他这事，我自己家里还一大堆事呢。”

老伯白了他一眼，鄙夷道：“蠢才，秦王早死几千年了。”

佟钰兀自忧心忡忡，道：“那样就更加糟糕，俗话说买卖生意，心口如一。始皇帝死都死了，我想刺杀都刺杀不着，如此一来燕太子丹的遗愿就无法完成，那样岂不是说我这人没有信誉？我们佟家几辈子做布帛生意，最是守信。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教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呀？”一时愁眉不展。

老伯哼了一声，心道：这小子竟跟死了几千年的人讲信誉，真是愚蠢无比。然则，就是这么一个又蠢又笨不谙世事的小童，却将神功轻易学了去。老天也真会作弄人，我在此苦苦相守，孜孜以求，反倒与神功擦肩而过。论才智、论学识、论修为、论经历，我哪一点比他不过？天道何以如此不公！忽然心下大悔：当初我为何就不拿着火把进洞去照一照呢？那样何须苦守四十年，被逐出中原的大仇也早就报了。

老伯不再理会佟钰，手掌一翻，从衣衫底下取出一副铁支架。再一翻，又取出一只瓦罐。老伯将支架支好，架上瓦罐，取些冰块放入罐内，然后找出木炭置于罐下，晃火绳将其点燃。待瓦罐里的冰块开始融化，老伯又从衣底翻出一只布袋，打开来拣出里面的物事一样一样放入罐内。佟钰认得其中有人参、鹿茸两味药材。随后，老伯又翻出银碗、木勺、短刀等物，取过一块洁净白布，眯起两眼细致擦抹起来。

佟钰见老伯像变戏法一般，衣衫底下各样物事层出不穷。怪道他以前送来汤药总是热腾腾的，原来老伯家的灶房随身带着呢，走到哪儿都有热汤喝。便走近前去道：“老伯，你又要煮汤给我喝吗？”

不料，老伯没好气地道：“给你熬汤？想你的美事。这汤是煮来我自家享用的。”

佟钰道：“那好啊，我正要告给你，现下我的病好多了，不想再喝你这药汤。我只想赶快逃出这雪坑。老伯，咱们先别煮汤了，你先带我逃出这里，这地方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多呆。”

老伯嘿嘿冷笑道：“逃出这里？你这一生一世也不用想了。”话音未落，猛然间探出手去，一把扣住佟钰后脖颈，像拎兔子一样将他拎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小畜生，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跑？”

由于事发突然，佟钰未加丝毫防备，不禁大惊失色。老伯的手指又冰又硬，感觉就像钢箍一般卡住自己脖子。佟钰想拼力挣脱，但两脚悬空，竟一丝劲道也提不起来。

老伯这时变得面目狰狞，用短刀指着佟钰道：“小子，现下瓦罐里的水还没有煮沸，念在你刚才安心听我说话的份上，我便趁这时刻跟你多说几句，教你也死个明白。嚄嚄，这么多年没有畅快与人说过话了，索性说个畅快。老实说，你能听我说话，让我一吐埋藏心中几十年的大秘密，这令我心下十分舒服。不然，总揣个大秘密在心里无人诉说，憋也憋闷死了。其实早在混同江边时我就想一掌将你毙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夫是谁？当年在中原武林提起我来，哪个不是又敬又怕？偏你这小子居然敢抬起臭脚往老夫身上踏，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我随即发现，你身上的热毒，倒是能克我身上的寒毒，便将你暂时留了下来。

“我身上寒毒是在这摩崖冰洞里种下的病根。当年我初进洞时，与你一样也遇到奇寒之气的阻隔，只不过我以为这是洞中千载玄冰天然生就的寒气，并没有特别留意。现下看来，这寒气竟是燕太子丹故意设下的一道屏障，以防贪心之人只专注洞里的武技搏击之术，而忽略了前面几尊冰美人身上的内功心法修为。那时我正当壮年，十分自负，便不顾寒气侵袭，想仗着一身功力，硬闯进冰洞深处一探究竟。如此便坐下了病根，每到冬季来临，两腿以下都如万蚁钻噬般地痛苦不堪，几不欲生。

“十几年前，我在辽上京遇到一个西域客商，他告给我一个秘方，说是每年大雪这一日，服用男童血和阳具能克寒毒。为此，我传了他十三招缠丝擒拿手作为交换，他便教了我服食之法。回来后我在附近部落捉了一个男童试用，果然有效。然则这秘方却有一个缺陷，就是只能缓解症状而不能去根，如此每年都须捉一个男童来服食。这件事已在附近闹得人心惶惶，我担心长此下去事情闹大了女真人合起来围攻我，那样摩崖冰洞神奇武功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正不知如何措置之时，可巧你出现了。

“你这小子，的确有些邪门，你身上中的热毒虽然奇毒无比，却恰恰是我身上寒毒的克星。当时我心下别提多高兴了，比发现那个藏宝洞还要高兴。到底老天待我不薄，送来你这样一个宝物，这下我的寒毒症算是有法治了。那时离着大雪节气还有十余日，我盘算定了，先用药物将你焙制得愈发毒性，等到了正日子再美美地亨用，便每晚送去药汤叫你喝。可笑你这蠢才，还以为老夫是好心与你治病呢？倒是那个小丫头有些警觉，使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那晚在豆荚峰山口外的小山岗上，你身上热毒不知何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情形把我吓了一跳，可当我一摸你脉象，立时又狂喜不已，原来你竟已变成一个身负绝顶武功的高手。虽然与我相比还差着那么一截，但跻于一流高手之列已不在话下。而单就内功而论，盱衡天下，你的敌手已寥寥无几。小小年纪，具有如此内功，当真神奇之至。尽管至今我尚未明白你这武功是如何练成的，可我能够断言的是，似你这类奇才，武林几百年都未曾出现一个，毫不夸张地说，直是古往今来武林第一人呢！假以时日，必为武林霸主。只不过你这未来的霸主，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因为今日便是大雪节气，我老人家要开斋了。这几天我去了趟上京，到大辽皇宫里转了一遭，搜罗来几样名贵药材。我要先吸干你这一身精血，再吃掉你身子下面那样东西，然后将你细细剁碎，和着这些药材，煨一罐烂烂的童子肉羹慢慢享用。到时你这一身功力便转移到我的身上，不仅治疗好我的寒毒，还可以大增内力。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重回中原，一雪前番被逐之耻，再度称霸武林。嚄嚄，嚄嚄嚄嚄。”说到这儿，老伯仰头一阵得意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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