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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第1页）

天色微明，大金的进攻便开始了，攻势则更为凌厉，大批金兵挥舞弯刀嚎叫着冲近前来。光看这阵势，佟钰就断定大金三路大军合而为一了，而且主事的一定是兀朮。他可不甘人后，让粘没喝和娄室站到自己头顶上发号施令。

佟钰叫过突不古，要他紧紧跟随自己，在方阵内穿梭来往，并不时攀上桅杆顶端四下打望，看到哪里危急，便派人手过去帮忙。难得的是，无论太行山义军，还是大江南北武林帮派，大小头目他都叫得出名姓。而这些人大多是膀阔腰圆的壮汉，有的还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但在佟钰指名道姓吆喝下，俱都凛然遵行，丝毫不以佟钰只是个半大小子为仵。

大金这次进攻十分悍勇，无论大宋群雄如何抵挡，就是不退。似乎兀朮颁下严令，不攻到江边不罢休似的，伤损一批，又上来一批。将近午时，终于攻进了方坑阵。佟钰急令埋伏在坑底的挠钩手攀着绳索爬出方坑，金兵随即丢下装满沙土的布袋，想用沙土布袋将方坑填平。

方坑阵是大宋群雄赖以防守的一道屏障，佟钰可不想就这么被金兵填埋掉，一面叫王小顺带领火铳手放射火铳，一面组织人手将丢入方坑的沙土布袋用绳索提取上来，码放在道路上当作墙垒。本来因为军情紧急，仓促之间大宋群雄还没来得及设立更完备的防护举措，这一来反而增加了一道掩体，既可以遮挡金兵密集射箭，又可以拦阻骑兵冲撞，却是个意外之喜。

金兵见填坑不成，随即变招，大队金兵抬着许多长木板冲了上来，临到近前，将木板顺入方坑，金兵随后跃入坑内，掉转木板，往大宋群雄这边攀爬而上。

佟钰不觉好笑，这主意肯定是兀朮出的，没想到他想了一夜，就想出这么个臭智计。当即将手一招，漕帮弟兄抬出早已备下的火油倾入方坑，丢下火种，方坑立时变成火坑，燃起冲天大火，坑内聚集的金兵随之被大火吞没。

金兵被烧死前发出的惨呼声声震耳，令人闻之胆寒，金兵攻势随即停了下来。

这时天色已暗，金兵就在方坑阵前扎起营寨，看来今天他们是不打算再进攻了。利用这段空闲，佟钰乘机检视乙方伤损。这一仗，大宋这面战死有两万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连水云、姜宝坤也都负了重伤。合计起来，差不多将近五六万人。江堤上躺满了负伤的大宋群雄，宛霓忙得几乎不能抬头，但仍难以照管不断抬上江堤的伤员。佟钰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重。照大金这般攻势，再有两三个回合，大宋南北武林帮派以及太行山义军，很可能将全军覆没！

不过令人宽慰的是，金兵的伤损更多，只看方坑里的尸体就知道了，里面大多是金兵。

佟钰不忍看宛霓一刻不停的忙碌身影，却又无法劝她歇息，便下了江堤，往前面走去。大宋群雄为了应战方便，大多在方坑阵内就地坐倒休养体力，见到佟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走过，完全没有了往日嬉笑打闹的欢愉情景。连平日最喜欢说笑的尤大掌柜、靳开复、蒲大、砦九娘等人，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佟钰心里明白，今日这一仗的惨烈残酷远超以往，大家都被震撼住了。而且金兵还攻进了方坑阵，任谁都看得出，或许明日就是最后一战。在这最后时刻到来之前，大家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但这决计不是胆怯害怕。佟钰敢断定，大家心里想的，一定是如何在自己死前，多杀几个金兵！本来嘛，眼前的宋金决战，本身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死战，最终战败是必然的，我们的目的就是多杀金兵。是以，此刻任何鼓励的话都是多余的。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与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

佟钰来到方坑阵前沿，向金兵营寨内打望。金营内火光如昼，连来往巡逻哨兵的眉眼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正是金兵晚饭时刻，但营区内一片死寂，与往日喝酒猜枚的热闹情形大是不同。看来大宋群雄拼死抵敌的气势，也把金兵给震撼住了，他们的士气明显低落。

佟钰眺望一阵，正打算转身往回走，忽然金营辕门处踱出一匹马，马上乘者却是兀朮。这当儿，兀朮也看见了佟钰，佟钰随即板正了身形，他可不愿被兀朮误以为自己是在看到他后就转身逃离。

然而，兀朮见到佟钰，却一拨马头返身回入营内。不过，走了两步，似乎觉着不妥，掉转马头又迎着佟钰走来。到了近前，道：“佟钰，别以为我是怕了你，见面掉头就逃。说实话，我是不愿看到你这副临死前的样子，你不要想歪了。”

佟钰一眼瞧见兀朮两手空空，没有执着他时刻不离手的铁胎弓，而且马鞍一侧也不见了装着玄铁箭的箭囊，不禁打心底里由衷笑了出来。道：“四王子哪，你现下说的话，与我前几年在涞流水时说给你的可是一样嘿。不过我那时老老实实，心里害怕就直说出来。此时你四王子可就没这肚量了，明明心里怕得厉害，嘴上偏装硬气，真让人笑掉大牙。”

兀朮却也不怒，依旧心平气和地道：“佟钰，对于明天的战事你比我清楚，你们败局已定。大金既打定主意渡江南下，这个目标就决计不会更改。是以，你们这些武林帮派都会被彻底杀光！明天这个时刻，江岸大堤上不会再有活着的大宋人，这意思，你??????明白吗？”

佟钰见他神色郑重，料知所言不虚，道：“多承关照，告诉我明天大金即将下最后杀手。但想必四王子也听说了，我们早将坐船沉入江底，根本就没有打算再返回江南。我也可以明白相告，明天这江岸大堤上有多少大宋人的尸体，就有多少金兵的尸体。我们有这个本事，不信就走着瞧。顺便告诉你个数目，江堤上大宋群雄有四十多万，到时杀死的金兵，也必是这个数。只是我不能活着验证了，还请四王子用心记下，兹以验证。”

兀朮脸色阴郁，道：“生死关头，你就一点不担心？”

佟钰认真纠正道：“应该担心的是你呀，我才不担心呢。”

兀朮奇道：“我担心什么？面临生死关头的是你和你们大宋武林帮派。别忘了，最后胜利是我们大金。”

佟钰哈哈大笑，十分的畅快，道：“我说四王子，你怎么还糊涂着哪？最后胜利是我们大宋，大金是最后失败呀。”

兀朮不悦道：“佟钰，都到这般时刻了，你还徒逞嘴头上的痛快，有什么意思？”

佟钰用手指点着兀朮挖苦道：“我说你糊涂，你还真的一点不明白。你年纪比我长，聪明却不及我，想是从小尽吃狍子肉来着，把人都吃傻了。看来我若不把为什么说大宋才是最后胜者的道理与你说破，你到死也不明白其中关窍。

“我问你，你们大金这次发兵三路大军，号称百万，不是要渡江打过江南去吗？照这么说，占领江南才是你们最后胜利。可结果呢？刚进入两淮你们就损兵折将，先是刘豫的二十万伪齐兵分崩瓦解，百万大军十停去了两停。需要特别告给你的是，去了你这两停人马，我们大宋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哟，呵呵呵呵。

“接着折损的是你的铁鹞兵，具体数目我也不必细说，四王子心下自己清楚。估计没有一大半，也有一小半吧。特别我们抓住了铁鹞兵的弱处，只须挖几条沟，就能将它遏制住。在大宋人面前，铁鹞兵形同废铁，这和全军覆没也没什么两样。是以你四王子赖以倚仗的铁鹞兵，对大宋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还有，今天的战况你也看到了，实不相瞒，大宋损伤了五六万人。可我敢说，大金损伤更多，光丢在方坑内的尸体就有六万之数，还不包括负伤的。若是加上前两天的伤损，大数应该已超过十万。瞧，又去了一停。

“照你的说法，明天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战，那么我们就以必死决心与大金决战。无非一命抵一名，以四十万大宋人性命，换取四十万大金兵丁性命。呵呵，兴许四王子嘲笑我吹牛，那没关系，不妨打个对折，二舍八入，三七归五，就以四十万大宋人，换取二十万金兵好了。这个数四王子是否还认可？那好，就是这样，大宋吃点亏，不过价钱还公道。合计下来，大金的伤损可就超过五停了！呵呵呵呵，大金发百万大军还没过江就伤损了一半？倒要请教四王子，你带着仅剩的一半人马，还敢过江去吗？可不过江，大金又何来最后胜利？四王子，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

“现下大金的国力四王子比我清楚，用国力凋敝四字形容毫不过分。这一次南侵大金若不能取胜，只怕今后数十年，都没有这个能力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金已非昔日的大金，再也不复是强国，连年征战，已让大金衰落了。怎么？看神气四王子似乎还不想承认？那我就以实相告，我曾下到坑里检视那些死去的金兵，解去盔甲，所见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兵，这说明大金的兵源已经枯竭，今后再要征兵，怕是只能招募十二三岁的娃娃兵了。娃娃兵？呵呵，我还真想象不出，留着大胡子的四王子，带着一群娃娃兵去打仗？可真是笑死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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