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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东去三（第2页）

“瞧蒋公子就会拿我说笑，玉娘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她低下头继续吃着窝头，我看着她顿觉自己浅薄。当朝皇后刘玉娘虚荣敛财了一辈子，为了争宠鞭打前来认亲的贫寒老父而反认大臣为父，结果呢？还不是落得个国破家亡，让一道白绫了结了性命。

“玉娘，你能如此透彻洒脱，蒋某实在敬佩。只是我们现在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平静美满的日子啊！”我咬了一口窝头，边咀嚼边叹息。

“都怪你睡得好好的翻什么身！”

“都怪你睡得好好的翻什么身！”

我和柳一苇异口同声地吐槽对方。

“谁想到你也翻身了！”

“谁想到你也翻身了！”

梅开二度。

得了，就这默契程度，谁也别责怪谁了，太阳已西斜，抬眼望天，别看日头正足，但看那不远处的低压的层层乌云看，绝对又憋着一场大雨，晚上何处栖身都是个问号，还是想想眼前这关怎么过吧。重返破庙？我看那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保不齐混进些牛鬼蛇神，要是我跟柳一苇俩男人还好，玉娘是个姑娘，和一群流民混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安全。可四下望去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呢！

所幸还未到秋分，白昼较长，留给我们寻觅立锥之处的时间还算多点。都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柳一苇如厕的时候竟然找到一棵已经中空了的大树，虽不能当个树屋来住，可我们三个身子躺进去、腿脚露在外面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这只能当做我们的“阳光房”，等到天朗气清之时才能入住，这雷电交加的风暴天，雨水倒灌、淋成落汤鸡不说，万一让雷劈到，可就一命呜呼了。

天越来越黑了，我们也越来越失望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凉风直袭前胸、偷袭后背，一道道耀眼的紫电火龙、一阵阵恐怖刺耳的雷声此起彼伏，我都差点仰天长叹、泣下沾襟了。就在这时，远处的山腰间竟升起一缕袅袅炊烟！柳一苇大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怎么，你是说我们去借宿？可庄宗朝看似一统实则内患无穷，他又治国无能，骄兵悍将虎视眈眈，反骨极强，谁也不老实，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会收留咱们吗？”望山跑死马，我目测这段路保守估计够我们走上至少一个时辰，便不想到时候白白浪费体力，就先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嗨，有钱能使鬼推磨，恰巧，咱现在就有钱！”柳一苇得意洋洋，背着手直奔炊烟升处。

“你不会在拿窝头的时候顺手把老板的钱袋子给牵来了吧？”我问道。

“当然咯，不然我能凭空变出几串铜钱吗？”柳一苇从怀中掏出钱袋，果然上面沾满了又黑又脏的陈年油烟。

我看他那理所当然的表情，都不知是庆幸有这样一个求生型人才还是该为摊主惋惜了，真是哭笑不得：“拿点吃的充饥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还把人家钱也给洗劫一空了。”

“那可不！他有生产工具，钱没了，家伙什儿还在，能继续出摊儿再赚，咱们可是妥妥的无产阶级，吃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把他蒸窝头的笼屉端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此所谓留人以鱼，不如留人以渔！”

嘿，这歪理让他说得一套一套的，我还无从下嘴回他，毕竟仓廪实而知礼节，没有物质保障就让我空口讲道德，我这心也虚得慌。

刘玉娘虽年纪不大，可毕竟老山民了，进山之前，特意折了三根枝条让我们当登山手杖用，她还主动打头阵，我居中，柳一苇殿后，我有点惭愧，比不过健壮的柳一苇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小姑娘来保护，这男人当的也真够失败的。多亏了她的防患于未然，柳一苇有些大意一脚踩进了老鼠洞，突然失去平衡往后仰，要没这根木杖撑住及时调整，后果不堪设想。他先前还嫌玉娘太多事、太谨慎了，现在吃了亏了心有余悸，连连盛赞玉娘的曲突徙薪。

我们边走边小跑，终于趁着伸手不见五指前赶到了那里。幸好天公作美真的干打雷不下雨，凭借一轮皎洁的月光我们才找到小茅棚的所在。玉娘在草帘外道明来意，说了好几遍里面都无人回应，直到说不白住，有铜钱奉上的时候，才听到草棚中有了动响。

短暂交谈与砍价过后，因为我们自带伙食，主人便收了我们一个铜板后，让我们在那空荡荡的但仍残留着熏天臭气的牲口棚里安居了，还赏了我们三碗收集的雨水喝。如果不走的话，只要白天帮他们打猎、采薪和挖井就能不收“租金”继续住，若是捉来些野鸡养，也得和我们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答应了这些条件后，我们便挑出湿草，留下些干稻草铺了铺就睡觉了。这里的环境还不如那乡野破店呢，到处是乱蹦寄生虫，我却因过度疲惫而睡得很实，任凭它们在我的身体上久违地、贪婪地大口吸血。倒是柳一苇警觉地很，担心主人见财起意，馋我们的钱袋子和窝头而痛下杀手，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总是起来观察动静。

还好是他多虑了，我们见到了第二天的阴雨，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除了柳一苇越发加深并扩散的黑眼圈和我浑身上下数不清的红色叮咬痕迹外，一切正常。

反正下雨天也干不了活，干坐着不如闲聊，主人总算请我们到草棚里坐一坐了。我环顾四周，除了几堆稻草铺成的床和一口锅、几个碗之外，竟连个像样的物件也没看到，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了！这也不怪昨夜跟我们盛水的碗没一个是完好的，不是磕掉了沿儿就是裂开了缝儿，玉娘那个干脆就是半个碗。交谈中我们才知道，这家人原本住在潞州城内，靠男主人走方行医为生，也是刚搬到这里不久的，所以才连口井都没有挖。我们追问这变故的原因，男主人咬牙切齿地唾骂道：“还不是让这罔顾人伦的暴君和他那损阴德的皇后给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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