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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星耀熠七（第2页）

又损失了一名部下！桑赞回首望着落马后踏成烂泥的手足，失声痛哭，冷风无情，将他脸上的涕泪凝为寒冰。败局已定，他的撤逃对强弩之末的刘廷让来说并没造成什么损失——已经没有可以损失的了！

守将李敬源、杨重进二人在血战中均已身负重伤，归国无望，便合计起来齐力掩护尚未受伤的刘廷让南归。耶律休哥骑着一匹桃花马杀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举刀劈来，杨重进挥舞银枪毫不示弱，置生死于度外，李敬源也血性昂扬，拿起已被砍断了头的长矛朝休哥打来，刘廷让慌忙之中抓了头橐驼骑上，流着眼泪，且退且战。

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休哥的刀只是砍破了杨重进的铠甲未能伤其肩，牵马的左臂倒是实打实地挨了李敬源重重一棍，他怒不可遏，松开缰绳，第二棒被忍着剧痛徒手接住，暂且放了杨重进，回手一刀将李敬源的矛连同他的脖颈一并砍断，热血飞溅到休哥脸上，细小的血珠挂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已杀红了的双眼，竟放下了屠刀，只是命手下将武州防御使杨重进这个罢夫羸老生擒。

君子馆一役，刘廷让全军覆没，数万英烈殉国。生于龙德三年、同光元年的太原老将杨重进，历经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这纷乱的五代，终于盼来大宋的一统，却因宋辽幽云之争不得安享晚年，最终步了杨业的后尘，投河自戕，魂断沙场。

反观契丹，虽然取得大胜可是代价也不小！国舅详稳挞烈哥、宫使萧打里两员大将战死，太后萧绰一改昔日“铁娘子”作风，当着群臣的面，不顾形象地依靠着韩德让的肩膀，恸哭流泪、哀悼忠臣。

第一个率先锋军冲锋陷阵的是耶律磨鲁古，大战初始，宋军尚能张弓，顷刻间流矢如蝗灾般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他右手面上中了一箭，顿时血流如注。磨鲁古咬牙死挺拔下箭，疼得直冒着冷汗仍继续进军。太后萧绰率军抵达后，见他失血过多脸色煞白，手上的血也冻成了冰，很是心疼，让他赶快到后方修养。磨鲁古秉着“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下战场”的原则，谢绝了太后的好意，仍坚持与北府宰相萧继先一同在边境巡逻。今日宋军大败，太后嘉之忠勇无畏，赏其一造型精美绝伦的乳钉纹玻璃盘，望群臣效之。

耶律休哥不急功近利，蛰伏待机，不费一兵一卒便擒杀贺令图，又身先士卒，敢趟沸水、下烈火，临危不惧斩杀李敬源，论功居首，太后特赐白羽海东青一对、鎏金铜索蓝田玉臂鞲一副和金锥两枚。相比财物，休哥一向更爱动物，当即下跪谢恩表忠心，愿为契丹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陟罚臧否后，文臣武将们早早离去，养精蓄锐，趁河北宋军斗志崩溃尽失之机，乘胜长驱南下扩大胜果，唯独耶律休哥被太后叫住。

“逊宁爱卿留步，哀家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不敢。但臣也确实有事要奏明太后。”

“哦？那爱卿先说吧！”

“那臣就先奏了。臣绐贺令图，得其重锦十两，现放在臣的三角支帐里，臣不敢私吞，还请太后处置。”

“巧了，哀家留爱卿也是为了这件事！”

休哥心头一紧，却并未慌张，静观其变。

“既然是贺令图送给于越的，那于越就收下吧！我今日就想问问，于越是怎么知道那三个宋军俘虏一定会把消息密报给贺令图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耶律休哥如释重负，娓娓道来：“那三人为雄州口音，八成是雄州刺史贺令图派去转运粮草锱重的，若是，他们定然要向贺令图复命；若不是，我与那三人的都是典型的契丹草原马，且毛色各异，很是引人注目，贺令图那人素来好事，必去问个清楚。”

“世人皆说于越多智善谋，果然名不虚传！”萧绰大加赞誉道。

其实，历经沧桑的休哥此刻最想做的并非驰骋疆场、浴血奋战，而是省赋役、恤孤寡。没有什么比看着满目疮痍、赤地千里的燕云恢复生机、欣欣向荣更令他骄傲幸福的了，如果有，那就是和陆银雪一起看着孩子们在葳蕤繁茂的草原上竞相追逐，不知不觉，跑着跑着，就长大了。

契丹大军分为多路攻城掠地，而迎战他们的竟是些挥舞锄头的乡野农夫，辽人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邢、深、祁，甚至遥远的德州相继沦陷。博州监军马知节初闻刘廷让之败，为防契丹大军深入，昼夜完善城垒，集合丁壮以训练，还征集器械粮草，准备了足足半个月。官民对他颇有怨言，都觉得他小题大做想太多，结果才出三日就被契丹人打脸，纷纷夸起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按理说，虽然有城可依，提心吊胆的农民杂牌军也是敌不过势头正盛的契丹正规军的，可萧绰觉得已有两员爱将阵亡，先锋遥隐（磨鲁古）也受了伤，不想为了一座有防备的城池浪费人马，调转马头换了个目标。博州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皆呼马监军神算子。

人走茶凉，宋太祖赵匡胤已驾崩十年，发妻孝惠贺皇后更是作古近三十年了，再者当今天子不是太祖的子孙，而是寡情薄意的赵炅（光义），对无子嗣的寡嫂宋皇后他都刁难苛待，何况是亡嫂的侄子贺令图呢！闻贺令图陷契丹，赵炅毫不念他的苦劳，满心都是他的“倒忙”与徒劳，下令抄其家，财产尽没。

人在人情在，相比之下，惧战退兵的李继隆就要走运多了。次年初，他被逮赴中书推问，上了军事法庭，可他毕竟是皇后的亲哥哥，只是稍加辩解说什么契丹人的援军来了好几轮，他并非贪生怕死，本想保守实力等待时机再反戈一击，只是辽人没给他时机。到底是当今国舅，身后有帝后撑腰，平时他又礼待儒士、与人为善，君子馆一战辽人更是早有准备、来势汹汹，他就算不撤军也不见得抵抗得了，赵光义对他这大舅哥也无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罪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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