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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舞姿粗陋,还望参军不弃。”
夜色已深,再晚便不像样了。
柳绩握紧拳头,三两下便翻过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杜若双腿一软跌坐在榻上。
这条计策若行得通,姐妹俩少说三五年不得来往,往多了说,许是半辈子。王洛卿骤然见到姿色平平的阿姐去应选,只会以为杜家没有自知之明,人前走一遭,落选便是,也不算什么罪状。他白得阿耶银钱,不至生出怨怼。再往后一步,便是替阿姐另寻人家。
若照头先媒人说的柳家情形,前几日替阿姐谋划的嫁妆还算合衬。不过如今柳郎横插一刀,竟能买了隔壁宅院,倒像是她见财起意临时截胡。若还寻个穷的,两下里有了落差,阿姐心里必定更加不乐。若说寻个有家业的,嫁妆又显得少了,男家未必乐意。
几头不对付,都还好说,待自己携了箱笼投奔柳绩,便是将头面全折变了送给阿姐也无妨。只是想再找到如柳郎这般合阿姐心意的,就不易了。
这桩事难办的紧,只胜在时间宽裕。阿姐才十六,大半年功夫做下地,色色安排齐全,十七之前嫁了也不显得晚。
至于自家,这辈子便在隔壁宅院中度日。她苦笑一声,也好,离娘家近,年节下采买猪腿便赖在房妈妈身上吧。
杜若晚间做了许多想头,自然又浅眠,第二日晕头转向起来过节。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时候还早,长安城里到处是夜间灯会留下的残迹,硫磺味道久久不散,大街上却已是空空荡荡。想来人家都是连熬两夜,筋疲力尽,还在补眠。满城的彩灯浸在雨丝中褪了颜色。
只有思晦兴奋的紧,嚷着先去花萼相辉楼前看新鲜花灯。
牛车走了半日方到,姐弟三人下了车,仰头一瞧,灯轮果然又大又壮观,遍布锦缎,扎着各色花灯。夜间必是火树银花十分灿烂,白日里看就显出粗糙来。
思晦瞧了一会儿,遥想昨夜热闹,丧气的踢了一脚路边石子。
“阿耶真讨厌。”
莲叶搭起架子来。
“小郎君一天大似一天,说话做事也该有些规矩。”
韦氏没出来,莲叶自诩长辈,口气老成持重。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不肯与她白费口舌。
杜若道,“也该送阿弟上学了。”
莲叶目光一闪,笑道,“二娘子掌了家计果然懂事许多。”
莲叶催的紧,略逛了逛便带思晦回家。
往后几日,杜若便借着兔子的由头,哄了思晦在东跨院待着,翻几本《开蒙要训》、《太公家教》念给他,因见他专爱和鸡鸭、田鼠之辈怄气,又找了本《齐民要术》给他看上面的画儿。
思晦也算可教之才,不几日便会背‘观其地势,干湿得所,禾秋收了,先耕荞麦地,次耕余地’等语。
庄子上按旧例,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来人送肉菜。杜若自谓教学相长,遇到不懂的,便请庄头子坐在中堂,照着书一句句念了请教,也叫思晦旁听,说到以屎尿沤肥浇灌,姐弟相视赧然,捂着口鼻越听越得趣儿。
东跨院东墙与隔壁仅隔半丈小道,连日听见墙根底下咚咚锵锵开墙动土动静。海桐走来道,“奇了怪,隔壁王家自那年调了外任,久已无人居住,不知此番是租出去还是卖了。”
杜若抿嘴一笑。
“你走去隔壁问问便知。”
“小娘子又说要清点家当,登记册子,奴婢一个人怎分得两个使。”
海桐反手捶着腰抱怨。
杜若暗自盘算,真嫁过去,许多箱笼都是多余,譬如那副才添的屏风,区区八品人家留来何用?不如折变了,唤人牙子多买两个人,不然空落落三进宅子住着怪冷清。
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成与不成还在两说,不知为何她却有股偏向虎山行的决绝。
她嫁柳绩乃是冒名代嫁,就算娘家肯包庇,日后也必被揭破。
到时如不提待选一事,柳绩便会当她是淫奔之徒,见色起意截胡姐夫,自然对她轻视罔顾;若以实情以告,又是虚情假意欺瞒于他。
若娘家不肯包庇,夫妻不谐,更是两头不靠。
可是即便如此,杜若也不愿意被人挑进王府做个可有可无的小小妾侍,关在四方宅院中,当件摆设、玩意儿、阿猫阿狗,喜欢了逗弄玩耍,不喜欢便丢在角落发霉。
至于万一此计不成又会如何?杜若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儿想下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春寒料峭,天光擦着城外山郭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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