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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捧着碗炸酱面,在那胡思乱想。
沿着碗口看过去,曾昭仪的眉眼间还是能现出年轻时几分气蕴。
李乐是见过照片的,学位帽下面,英气勃发的一张脸。
相比照片里那些文质彬彬,略显羸弱的同学,昂头挺胸,肩宽背直的曾昭仪更有些军人气质。
要是按这个啥姗姨所说,老头是她进考古所时的带教老师,那肯定是老头最有魅力的一段时间。
这是君生我未生?还是那种因为是他,所以哪怕等待,也是幸福?
脑海里闪过各种狗血剧情的家庭生活伦理剧。
噫~~~~,赶紧扒面。
不过说实话,万俟姗这炸酱面弄得是挺好吃。
原以为会和记忆里那些个什么居,什么福一样的黑乎乎油汪汪,一口下去只剩下齁咸的面馆一样。
结果这自家炸的肉酱和弄的菜码,要顺口的多。
怪不得刚才万俟姗一直在说,这东西一家一个做法,一家一个味道,没什么正宗不正宗的。只要一讲起来,都觉得自家弄得最好吃。
不过这从楼下端上来还带着热气的炸酱,要说不是提前专门置备的,打死李乐都不信。
咬了一口绿莹莹的腊八蒜,低头,继续。
老头也是,吃饭就吃饭。桌角摊着几张带着手绘灰坑平面图的报告,吃一口,就指着报告,给万俟姗讲着哪里断层剖面有问题,哪里引用的文献不对,哪条把夹砂陶和泥质陶写错,花纹有误。
而万俟姗眼神里的那种崇拜已经快溢到碗里,估计这一口下去,要不要炸酱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诶,二位,面都坨了嘿。
吃完饭,万俟姗刷碗洗盘子,没让李乐插手。
李乐还有些不好意思,扭头再看曾昭仪,已经像感觉理所应当的一样,趴在桌上写起东西来。
说了声你们好好休息,万俟姗笑着下了楼。
来时如红云一片,走时,已是彩霞满屋。
。。。。。。
“h1灰坑,第一层距地表零点三米,厚零点二至零点八米。填黄色五花土,结构疏松,内含陶片.....”
“第二层距地表零点三至零点三八米,厚零点零六至零点三零米。填黄褐色土,土质结构疏松,内含植物根茎、陶片等......”
“第八层,距地表......填黄灰色花土,土质疏松,湿度较大......”
李乐坐在会场边角的小凳子上,听着曾昭仪在台上,对着幻灯片,作着报告。
虽说知道从书上看和实际接触肯定是不同的感受,但看着曾昭仪讲的这些枯燥的数字和一张张看起来没那么惊艳的现场照片,李乐还是觉得身前这些在津津有味仔细聆听的人,才是真正做学问的。
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
这些人或许在生活里不是腰缠万贯,但在精神世界里,却是富甲一方。
他们许衣着朴素,面色黝黑,十指粗糙,走路时都会低头弯腰。但如果你看到他们的眼神,却透着优雅的光彩,他们是思想领域里的贵族。
也许他们对你的生活帮助有限,但却是当你的祖先被污蔑成蛮族、下等人种时,你可以拿起资料砸到对方脸上破口大骂的底气。
看到一件古代器物,有的人第一想法是这个东西值多少钱,而他们,想到是“这个陶器是陶寺上层的”,“这是晚商的东西”,“这个玉琮在良渚很常见”,“这个硬陶应该是古云梦泽一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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