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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发出很愉快的笑声,好似这是一场真心实意的访故,演戏只是附带,郁宁等她笑完,指着前面一个转弯说:“转过去就到了。我还要去道具库取东西,送您到这里可以吗?”
不料樊燕叫住她:“都送到这里了,一起进去打个招呼吧。你和秦恒认识吧?”
倒是真的不认识。
这一迟疑的工夫叫樊燕又笑起来:“那正好可以认识一下。我们走吧。”
她有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力量,郁宁根本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就被她带着拐了弯,走到彩排室的门前。
大剧院的彩排室向来以条件优良闻名,一直很难租借,但这次因为导演就是剧院董事的公子,近水楼台,一直租借到演出结束。她们走近之后才发现门没关,两个人估计坐得离门不远,交谈声清清楚楚的穿出来,郁宁正想上前一步敲个门,这是樊燕忽然露出个有点顽皮的笑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反而站住了。
郁宁顿时两难起来。听壁角这事说起来一点也不光彩,但想悄悄溜走,樊燕又拦住她,看起来是拿定主意要她做同谋。无奈之下郁宁只好硬着头皮低下头,竭力让自己分神想点儿别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根本是自欺欺人,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好在秦恒和严可铭交谈的内容仅限于戏剧。秦恒正说到:“服装和布景往前推三十年……我以为你上次看到的就是定稿。”
“我说过,只有确定了主角,布景才能跟着确定。剧本我重读了,如果布景重做,剧本本身不需要改动,工作量全在我这一边,时间轴既然和原著的已经不一致了,再调一次也不是问题。而且,”严可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让郁宁不由得去想象他这一刻的表情,“你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女神已经快三十年没演过戏了,看在那些专门花钱来看她的人和他们花的钞票的份儿上,把布景做得让她和观众都熟悉一点儿,不是也很有趣?”
不知为何,郁宁总觉得自己听出了隐藏在最深处的恶意,但那阵恶意行迹飘忽,也不给她确定的机会,就已经无影无踪了。秦恒对严可铭的话似乎也略有微词:“她还是一直在演戏的,这几十年里所有的片段我都看过,不然也不会请她来演。”
“我对她的演技从来没有怀疑,而且我们现在谈的不就是怎么让她回国后的首场演出更完美吗……谁在门口?”
陡然沉下来的语调让郁宁的心也跟着一沉,不过还轮不到她先主动承认错误,樊燕先一步走进排练室,若无其事地朝连忙站起来的秦恒和坐着一动也不动的严可铭打招呼:“是我。听见你们在谈工作,不想贸然打扰,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来还是打搅到了。”
秦恒看了一眼严可铭,热情地迎上去:“不知道樊小姐你今天过来,时差倒好了?”
“差不多了。我就是想来熟悉下工作场地,本以为今天不排练,大家都不在,没想到你们在,这剧院太大,我刚才迷路了,多亏郁小姐专程送我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郁宁在门外听到她提到自己,就知道躲不过的到底还是躲不过,只好也跟着进来。刚一进门就立刻感觉到严可铭的目光炯炯地朝她投来:“事情做好了?”
“还没有,我现在就去。”
樊燕试图开解:“这都怪我,迷路了走不出去,看见有人就慌慌张张冲上去问路,也没有问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哦,导演,这就是上次你提到的我们的舞台设计吗?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
她荡开话题,转而含笑注视着不动声色的严可铭,秦恒会意,向前一步为他们介绍:“没错,严可铭,我所认识这一辈里最优秀、最有想象力的舞台设计师。可铭,樊小姐就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樊燕个头称得上较小,时间在她身上留下的,只有一股天然的令人爱怜的风度,她仰起头,不紧不慢地朝着严可铭递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听见她的话,严可铭起先也还是没动,由着那只白皙细腻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才伸手握了一下,又立刻放开:“樊小姐。”
这个简短的招呼后严可铭没再说话,排练厅又大,气氛一下子僵冷起来,岂能对于严可铭的冷淡诧异到颜面上几乎遮掩不住,倒是樊燕仿佛一无所感,继续笑道:“总之她是热心,这件事责任在我。如今我安全到了,也知道郁小姐还有工作,就不好再耽误她了。”
郁宁已经待不住,听到这句话还有些如释重负;严可铭这时又看了她一眼:“去吧。事情做好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这最后一句是之前没有的,但郁宁听完没有异议,直奔道具库去确认演出要用到的道具——亏得有秦大公子这样一棵大树,亲自出马代表剧组租用大剧院历史悠久,收藏丰富的道具和服装,才让《剧院风情》这出经费有限难以在道具商投入预算的剧目在花费极小的代价下有了一个称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道具库任严可铭挑拣。严可铭列出的单子上提到的物品五花八门,桌椅陈设之类的物件自不必说,还有些诸如特定年份出版的书和日历册子,当年红星的签名照,甚至对用什么花都有安排,还有些郁宁闻所未闻的东西,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唯独对戏里要用的服装一字不提。
不过大剧院的刀具库果然是名不虚传,条子递过去两个老师傅戴起老花镜一条条地读过去,居然大多数都有,偶尔有些没有的,也说能做出来,不是问题。逐条对过单子之后还额外问一句:“服装怎么说?”
“他没交代,好像是另有打算。”
其中一个摘下眼镜,有点儿不服气地说:“戏服的藏量和种类上,我们和新诚的道具部比起来,也并不差嘛。”
郁宁被这句“抱怨”引得有点儿想笑,忍住了,解释说:“导演和严先生好像打算把戏的时间轴做些调整,服装的风格一时还定不下来。”
对方点点头,把手里的单子交还给郁宁:“上面勾红的你们确定用了我们就开始做,等严可铭有空了,还是尽早过来看看道具,万一有什么问题,也好尽早解决。”
“这个我知道。”
郁宁谢过两位师傅后离开了道具库,她见时间还早,就先回了一趟住处,想吃点儿东西再睡一会儿,以免严可铭临时通知她加班——看今天这个架势,很有可能。
其实现在的住处离严可铭的房子颇有一段距离,没有地铁直达,只有搭公车,还要转乘。严可铭建议过她搬家,可郁宁不愿意,他提过一次就不再提,让她抽空考好驾照,再借了一辆自己不开的车给她开。
她不肯搬家全是出于自己和严可铭都心知肚明的缘故,所以尽管严可铭借给她车,但除了为了工作在外面奔波和加班到深夜,郁宁很少开它,日常工作还是搭公交。回到家后她习惯性地先去查留言,,一无所获后正要去洗个澡,从浴室出来一阵风吹过湿漉漉的皮肤,郁宁才想起,尽早出门得匆忙,忘记关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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