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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急促的问题让她想起之所以会目睹这场也不知道是刚开始还是已经结束的幽会现场的初衷,她镇定了一下,才说:“严夫人、严夫人好像不对……”
严可铭登时变了脸色,拉开门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起先还只是快步疾走,后来索性跑起来,郁宁这时也回过神来,追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可铭!”
身后那一声凄切的呼喊像一根绳索,把严可铭的脚步又绊住了。樊燕踉踉跄跄地追了上来,她还穿着戏服,没有卸妆,泪水让她的整张脸亮晶晶的,脂粉被冲开后,露出苍白的脸。
她又一次抱住了他,几十分钟前还不可战胜的女战神消失无踪,眼神中的绝望和不舍简直惊心动魄,唯有双臂下的这个人,才是时间独一无二的珍宝,一分一秒不可或离。
她脸上的妆全部蹭到了严可铭的后背,化妆的魔力消失后,郁宁徒然发现,原来她也就是一个面目姣好又有了年级的娇小女人了。
严可铭僵硬地让她抱了一会儿,毅然地掰开她死死扣在自己胸前的手,低声说:“我得去照顾生病的母亲,樊小姐。”
他再没有跑,却也不再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郁宁为难地看着扑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樊燕,还是没有忍住怜悯,从包里找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就离开这条回荡着哭声的走廊,迫赶严可铭去了。
她一直赶到演出厅才再看见他。他和魏萱一人一边搀扶着不知何时起步履满跚的严夫人,正缓慢地走出演出大厅。顶灯已经熄了,三个人的背影被拉得细长得像是有了独立生命的活物,郁宁目送着他们离开,再没有追上去。
再回到后台还是有点儿魂不守舍,除了记挂严可铭和他妈妈,另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哭的樊燕。但这么贸然回去更不妥,正在为难,正好道具组的同事喊她去台上搬道具进库房,她这才断了回去找樊燕的心思,一心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去了。
后续工作都做完后,之前不知道神隐去何方的秦恒忽然出现,宣布今晚包了餐厅请全剧组吃夜宵,就这样郁宁又被拉上不知道谁的车,和兴高采烈的大部队一起去吃饭庆祝。
这顿饭上大多数演职人员都在,缺场的除了严可铭,就是今晚真正的女神樊燕。对此秦恒的解释是她明天有两场演出,为了保持状态,先回家睡了。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大家虽然有点儿失望,但也都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两点时几大报纸第二天要出街的影视戏剧栏的剧评陆续送到餐厅来。秦恒读了一篇就春风满面,读完最主流报纸的三篇后,也不顾喝了不少,直接站到桌子上,拿筷子敲了敲酒杯,等热闹喧哗的全场都静下来后,他不紧不慢地通报:“来,我和大家通报一下。现在定稿的六篇剧评,给《剧院风情》打一星的,零篇;两星的,零……”
下面有人就喊:“导演,从五星开始数嘛!”
偏秦恒不着急,喝了一口酒,等那满餐厅的笑声停歇下去,继续说:“三星,零;四星,二;五星……三……别急,听我说完……《每日时报》的萧明昳,给了五星加……”
他的话呗骤响的欢呼声彻底地盖住了。
萧明昳素来以严苛著称,但因为他的剧评一向一针见血,又是出了名的中立客观,所以一直被演出方和普通观众看重,这次居然给出五星加的评价,更是为《剧院风情》首演的辉煌画上了最好的句号。一时间大家再记不得选角的不顺,预算的紧张,还有那因为意见不同而起的龃龉,以及一个个不眠不休废寝忘食的日子,每个人都在欢笑、拥抱、碰杯、互道恭喜和辛苦,无人不识在真心实意地高兴着。
尽管第二天演出继续,秦恒还是额外点了酒来庆祝,他含笑看着笑闹作一团的人群,有的年轻人相拥着在桌面上跳起贴面舞。因为四下太闹,他的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后来好不容易发现有来电,也还是不得不去外面接。
他出门时笑容满面,回来时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底却隐含不安,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坐在座位上久久都一动不动。不多时,他的异常被发现,欢庆暂停,又恢复了安静。
可一直呆坐的他对这徒然安静下来的餐厅竟然毫无察觉,很久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面对一双双疑问、担忧、好奇甚至因为醉酒而朦胧的眼睛,他笑了。虽然笑容是一望而知的勉强:“……啊,没事,你们继续,我有点事儿,先走一趟。明天不要误了点儿啊!”
他的抽身离去让还留下的人无不面面相觑,又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再闹不下去了。
愉快的开场却缺了一个更愉快的收尾,这多少有点儿遗憾,但毕竟开头是好的,光明就在前方等着。剧组告别时大家虽然新头各有疑虑,但依然是开心的,喝了酒的拜托没喝的明天无论如何到点要打电话把自己叫醒,这才纷纷告别,各自离去。
郁宁没喝多少,但这并不妨碍她有一种醺醺然的快乐。剧评在大家的手上流传,到她这一块时她飞快地读了,发现对于舞台设计的评价都很一致:实用、简介、贴合时代,简而言之非常出色。
到严可铭的房子外她留意到整栋楼都是暗的,只当今晚是哪个佣人忘记留灯,也不在意。她太兴奋了,毫无睡意,想干脆把这几天斗殴没怎么收拾的工作台整理一下,就摸黑开了门,又摸黑地上了二楼,进了工作间后按下门边壁灯的开关,刚把包往沙发上一扔,眼角无意中瞄见角落里黑糊糊的一团,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看清是严可铭坐在沙发上,郁宁还是惊魂未定。她一撑地板站起来,没走过去,试探地叫了他一句:“严先生……?”
严可铭没有动静,只是维持着一个绝不舒服的姿势,对着工作台的一角,像一尊浇筑出来的雕像。
郁宁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从她站得位置看过去,她几乎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醒着。他的悄无声息让郁宁不安,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严先生,你还好吧?”
还是一片寂静。
壁灯的光线有限,严可铭的大半个身体始终笼罩在黑暗和半黑暗之下。他的呼吸也很慢,看起来又像是睡着了,于是郁宁谨慎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过去,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走到近前她才敢确定他是醒着,而目光的是钱则是那尊白瓷雕像。他看着她的姿势和眼神,兼职就像戏剧史上最出名的疯子对着最出名的一具骷髅,郁宁不知不觉就屏住了呼吸,总觉得下一刻她就会忽然置身在一个墓地里,面前这个人会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你给我到小姐的闺房里去,对她说,凭她脸上的脂粉抹得一寸厚,到后来总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母亲死了。”
这干涩的声音比那无妄的想象中的还要飘渺、不真切。郁宁直觉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什么?”可他已经牢牢的闭上了嘴,固执得不肯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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