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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箫,一种产于雷州深山里的美丽的花,在东陆几乎见不到。外表朴实内心风流的书生艾华川想方设法将它培养成功,然后端着一盆花兴冲冲地去送给他的情人刘铁匠夫人。半路上他遇到了叶征鸿,叶征鸿一见到这盆花就发疯了,扑向了狂奔的惊马。
这就是真正的事情经过,这当中的疑问是显而易见的:紫玉箫对叶征鸿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他也曾经像艾华川那样,捧着紫玉箫去讨好情人?可他又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
岑旷知道空想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找到叶征鸿和紫玉箫之间的联系,必须还得去盘问叶征鸿身边的人。现在他的大儿子叶寒秋大概还在宛州公干,二儿子叶空山昏迷不醒,唯一能问的,恐怕还是管家叶添。
“我早说过了,老爷的事情我无权过问,请你别再问我了!”虽然使用了“请”字,叶添的语气仍然充满了不耐烦。
“我只是想问问,你家老爷喜欢花吗?”岑旷明白和叶添打交道很不容易,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足够多的耐心,“这不算是什么隐私得不得了的问题吧?”
“……老爷并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玩意儿,”叶添说,“他是军人出身,不喜欢那种调调。前两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大夫建议他养养花,陶冶一下性情,他养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花草实在太难伺候,把花圃里所有的花都连根拔起扔掉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劝他养花。”
岑旷不甘心,从身上取出一朵艾华川给她的紫玉箫的干花:“你确定你在家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花吗?”
叶添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确实没有。老爷种花挺没品位的,种的都是那些艳俗的市井之花,没有这么好看的。”
岑旷收回干花,有些失望地转身走开。难道是叶空山判断错了?也许叶征鸿并不是因为看到这盆花才发狂的,而是因为看到了一些其他的被所有人忽略的事物,或者干脆他就是产生了幻觉,比如把正准备去和情人幽会的艾华川看成了一个魔鬼,或者是他几十年戎马生涯中遇到过的可怕的对手……
“你家老爷去过雷州吗?”岑旷忽然醒悟到了其中的关键,“他以前打仗,去过雷州吗?”
“去过,当然去过,”叶添毫不迟疑地回答说,“老爷三十五岁的时候,被皇帝派到雷州剿匪,经过大小七次战役,全歼了当地势力庞大的匪患。那是他一生中最光荣的战绩。”
岑旷悄悄地在心里叫了声好。这下不会有错了,叶征鸿一定是在雷州打仗的时候见识过这种奇妙的花朵,并且在战争中遇到了某些事件,和紫玉箫息息相关。而要打听出叶征鸿当年在雷州的经历,眼前的这个管家,恐怕就派不上用场了。
果然叶添说:“抱歉,我是在老爷定居天启之后,大少爷已经出生了才进入叶家的,之前的那些事迹,老爷很少提起,我没法说得更详细了。”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大忙了。”岑旷说。从他的这句“老爷很少提起”,可想而知叶征鸿一定是担心把某些事情说漏了嘴,这才不去提及的。叶征鸿在雷州的经历,必然有些问题。
“那你认识什么人曾经跟着你家老爷去过雷州的吗?”她想了想,又问道,“请相信我,这件事和他所发生的事故密切相关,甚至也和叶空山的受袭相关,我必须要弄清楚。”
叶添踌躇了一阵子,告诉了岑旷一个地址:“他叫钱江,曾经是老爷的下属。不过这个人脾气很怪,你和他打交道要小心些。”
没关系,岑旷想,我和任何脾气不怪的人打过交道吗?
岑旷按照叶添给的地址找到了天启城城南的一处贫民居住区,然后又从这片居住区直接去往了衙门。这位钱江脾气怪不怪她还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此人脾气很坏——他刚刚把一位邻居的肋骨打断了两根,所以被关进去了。
岑旷凭借着叶寒秋给他们的借调公文进入了牢房,见到了钱江。此人已经年过五旬,却仍然是一条剽悍的大汉,满面胡须,相貌生猛。当岑旷来到关押他的监牢门口时,他正四肢摊开地躺在草垫子上,一个人占了三个人的空间,而牢里的其他人则在角落里挤作一团,半点也不敢靠近他。从他们青肿的眼珠子,岑旷可以大致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她隔着栅栏叫了钱江几声,后者却始终装聋作哑不予理会,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来,一下子冲到门边,吓了岑旷一大跳。
“老子不管你是谁,想要问我话,就带酒来!”钱江吼道。
岑旷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大概半个时辰后,她回到了牢里,果然带来了一壶好酒,还有一包酱牛肉。钱江看都不看那包牛肉,抓过酒壶,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简直就像是在喝白水。随后他把酒壶往地上一摔,抹了抹嘴:“不够!下次直接带一坛来!”
他正准备转身回去接着躺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知怎么变得僵硬,似乎每一处关节和每一块肌肉都被冰冻住了一样,几乎完全不能动弹。与此同时,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开始在身上延伸,就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刺着他的内脏,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我相信一句话,叫作‘先礼后兵’,”岑旷低声说,“‘礼’我已经表达过了,别逼我用‘兵’来对付你。”
说完这句话,钱江浑身一松,僵硬和痛楚都消失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厉害角色,只能闷闷地说:“我服了,你问吧。”
岑旷轻轻一笑。这是她生平第二次用秘术去折磨别人——第一次是对叶空山——如果换作其他情况,她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昏迷不醒的叶空山让她别无选择。
“其实我身上还多带了一壶酒,”她笑眯眯地说,“不过这次你最好喝得慢点,因为我变不出第三壶了。”
她把酒壶和牛肉一起递了过去。
“没错,我曾经是一员偏将,跟随着叶将军去雷州征讨,那已经是三十六年前了,那阵子,叶将军刚刚三十五岁,我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钱江虽然暴躁、嗜酒,但看来记性不错,“当时雷州出现了几股很大的匪患,兵力有数万之众,以西南山区为主要据点,而雷州的驻军一向薄弱,根本无力清剿。到了那一年,皇帝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了,于是派叶将军带领八万大军,跨海到雷州去剿匪。”
钱江向岑旷讲述了当年的剿匪历程。他自称十五岁入伍,曾经也参与过几次越州和澜州的剿匪行动,在他的眼里,土匪大多是一帮乌合之众,虽然个个勇悍,却完全不懂兵法战术,在朝廷正规军的打击下根本不堪一击。所以在西渡雷州之前,他觉得这一趟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波折,顺顺利利就能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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