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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回家（第1页）

人们常常用一句话用来形容，想要走向成功之路就必须经过一番远超常人的付出和努力才有希望，那就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书生十年寒窗，一朝成名天下知是如此，梨园弟子们恪守的祖训“要想人前显贵，必先人后受罪。”也是如此。对于哥舒墨来说，将军一定要经过无数次对可能情况的预演和练习，才能在一次战场上所向披靡，攻无不克。

这样的信念让他训练新兵时从不手软，丝毫不放松，他是个对每个战士都负责的人，只有平时做好准备，才不会在战场上轻易地丢掉性命。所以被他严格监督的林蔚虽然不停地抱怨这样的魔鬼训练让他快累死了，但却因为能看到自己的点滴进步而心服口服。他听说了众人的传闻，在传闻中哥舒墨被塑造成一个对敌人心狠手辣，虽然很有英雄气概却少了点人情味的冷面将军。可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里，林蔚发现自看到哥舒墨温柔的部分，他觉得哥舒墨其实有点可怜。

历来的将军大多逃不过沦为统治者手里的工具而已的命运，尽管可能被称为皇帝手中的利刃而被赞赏，可是那种赞赏是敬畏，恐惧多于欣赏的，古往今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例多得不胜枚举。林蔚看着哥舒墨沉浸练兵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怜悯，忍不住对他有些改观了，毕竟他还是个失去了哥哥的想找温暖的弟弟，于是林蔚开始乖乖遵守这个自称自己是他的弟弟的人的命令，还时不时跟哥舒墨套近乎。可是显然哥舒墨并不领情。林蔚只能一边绕着城墙一边告诉自己，练呗，反正自己不会上战场，练这些不一定有意义，但身体好总是没人拒绝的。

林蔚的功夫进步神速，可以轻易削开碗口粗的木头了，那把枪也可以耍得有模有样，看上去有点领兵大将的的风范了。

然而仅仅是风范而已，林蔚完全没有大将的胆量。哥舒墨试图让林蔚加入自己的军队，告诉他以后就不用再做苦力，他也没有答应。哥舒墨记得刚跟林蔚提起的时候，林蔚拒绝地得无比坚定“不，我怕死。”他很恨铁不成钢地跟林蔚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了武艺，就该想着报效国家!”没想到林蔚却立刻说“我不想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我的命是父母给的，很珍贵，我就想回家当个普通人，平平稳稳过完这一生。”他气极了，敲了林蔚一下，“胸无大志!你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给我再跑一圈去我没叫你停别停!”于是林蔚乖乖地去跑步了可是嘴上还是不改。

哥舒墨无力，觉得他实在缺乏男子气概。于是——

“把这个换上!”林蔚正在休息，哥舒墨走过来扔过来一套黑衣，对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林蔚不知道要去哪，但还是换上了衣服跟哥舒墨走了，还好奇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军营吗？为什么不是盔甲？”哥舒墨瞥了他一眼“你还没资格，跟我来就对了。”很快他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

林蔚本以为是离城很近的地方，可是哥舒墨却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一路狂奔两小时，来到一个很荒凉的地方。长有草木的空地上，有几座高大的帐篷零星点缀其间。走近，林蔚发现这些帐篷都有重兵把守，有巡逻的卫士不时走过，远处的草原上有数量可观的牛羊正在吃草，溜达。然而哥舒墨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驱马朝过道跑去。

林蔚心里发怵，连声问“哇这是哪？前面有人看着呢，喂，不要再往前了。”“难道这是敌营？你要带我勇闯敌营？”哥舒墨没有说话，林蔚继续“哇，真的吗？不要啊，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挂掉啊啊啊！”哥舒墨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你别说话，跟着我。”于是林蔚默默闭嘴，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帐子，但和蒙古的那种朴实无华的大而宽的尖顶圆帐不同，这些帐篷装饰华丽，其中的几顶甚至还有金属的流苏，方形的边缘有五色丝的装饰花边。让林蔚想起古埃及和一些非洲土著部落的风格。而且，看起来是在庆祝什么重要节日，经过门口的时候有士兵远远见到是哥舒墨策马而来，提早移开了门口的路障，就像早就知道他们要来，在表示欢迎。

哥舒墨走到一座帐前掀开帷幕，走进去。林蔚紧随其后。只见这帐篷内用锦缎包裹了四周的墙壁，地上铺着图案复杂，色彩艳丽的地毯，有暖炉，可能还没到冬季，里面并没有火。墙上还挂着一对巨大的兽角，正对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穿着袍子的汉子，和一个妇人。原来，这里是哥舒墨的母亲，于阗公主的娘家，上面坐着的是于阗王和王后。

问候过饮食，寒暖，哥舒墨被赐了座。林蔚被自然地忽略掉。

老王说“多日不见，阿墨近日越发地精神了，听说上次破匈奴又立了一功?果然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啊。”哥舒墨恭敬地回答“不敢当，最近忙于军务，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才来看您二位老人家，还望莫要责怪孙儿怠慢。”

老于阗王后看着懂事的孙儿，开心得合不拢嘴，脸上写满了慈爱“怎么会怠慢呢，孙儿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像你母亲，倒是想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一眼，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都难说呢。还有你哥哥，诶……”说着就有点伤心。哥舒墨连忙安慰她“母后不能回来，我常回来就是了。”他没有提哥哥，因为自从他失踪后，这件事成了府里的禁忌。王后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说得对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要高兴。”

林蔚穿着黑衣静静地站在哥舒墨身后的角落，有些动容，虽然不知道阿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有种想冲到他们面前跪下跟他们说孙儿回来了的冲动。可是他的脑子告诉自己不能感情用事。自己和阿墨的哥哥长得很像不是吗。

还是算了。自己跟这个人长得像这件事，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有什么关系也不能这么轻易下结论。

谁知哥舒墨此刻离开了座位，来到林蔚身边，恭敬地说“哥哥其实已经找到了。”

两位老人惊讶地相互对视，林蔚大吃一惊，原来你想做的是这件事。这也太突然了吧，刚想逃跑，却被哥舒墨踩住了脚，哥舒墨把林蔚拉到面前，对两位老人说“你们看看，他是谁？”

老于阗王这才注意到林蔚，看见林蔚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指着林蔚说“你，你回来啦？”王后由于太过吃惊直接晕了过去。

阿墨顿时手足无措，早就预料到这个消息的劲爆程度，没有想到于阗王后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是因为思念哥哥思绪郁结，突然一下子实现了，惊喜过度。阿墨有些嫉妒地想到，哥哥还真是受重视啊。

林蔚见状很无奈。这是什么节奏?我又要背上冒犯于阗王后的罪名了吗？林蔚放弃了逃跑，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终于把王后救醒了。

王后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震儿……你回来了”林蔚实在不忍心让这么一个老婆婆再失望，可是他也不能欺骗自己的良心。于是，林蔚只是默默地站在王后身边。好不容易，王后才平静下来，哥舒墨借口让王后好好休息一回儿再来探视，把林蔚拽出来。

林蔚跟着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哥舒墨就把他摔在帐篷背后的墙壁上。一副鄙视的表情说“怎么样？现在看来，不是我眼花，认错了。”林蔚说“怎么跟你解释呢，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是他。”哥舒墨冷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说了，你现在脑子不正常没有记忆，说了也是白说。”然后说“如果你确定了自己是谁，你不该逃避自己的责任，我知道那个军营或许是束缚了你，可是你出生在这样的地方，你无可选择。”

林蔚这才明白哥舒墨带自己来这里的意图。他以为自己是因为对生活不满所以离家出走，还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肯承认，就想把他绑到从小带大自己的老于阗王面前。用亲情感化他。可是他棋错一招，林蔚无心留在唐朝，并且随时都想着离开，他想去契丹也是如此，希望可以找到回家的线索，这样的林蔚，不敢承受任何的感情。他有一瞬间要顺着哥舒墨的话说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震儿了，可是他为自己确立的原则在提醒他，他才没有出声。

哥舒墨以为林蔚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对林蔚说“看看这片草原吧，你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还有这些牛羊，你真的割舍的下吗？”然后和林蔚一起站在风中，看着茫茫的快要枯黄的草原一点点暗下去。林蔚庆幸他没有强行逼问，任由空气安静下去。这时，突然听见一阵鼓乐响起，伴着雄壮的号角，然后一队人马伴着乐声浩浩荡荡地走来。

林蔚问“这些是什么人？”阿墨回答“他们是来为于阗王后祝寿的其他部落的人。”林蔚感到无比震撼。

来访的车队结着彩丝，把车用红色丝帛装饰起来，车前有乐手开道，车后有三十六人的卫士，手里持着兵器和彩盖。于阗士兵们早已列队迎接，队伍整齐而庄严。林蔚目不转睛，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随着庄严的鼓乐，车上的人缓缓走下来，衣袂飘飘。

林蔚只感觉脸上拂过一阵香甜的风，然后满眼都是那个橙色的身影，她紧跟在一位魁梧，壮实的首领模样的人之后下车。林蔚的目光和她相接，发现一件事。

那不正是宋瑜吗。

心头一下涌起了许多思绪。虽然你那天没有承认是你，可是我已决定不再追究，好久不见，你这难道是……成了别人的夫人?还是……王妃？我可是把你当成是希望啊，林蔚心中想。可他没有说出口，看着宋瑜走进了帐子。宋瑜的眼光瞟向他，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但可是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一瞥。

林蔚和哥舒墨一起肃立在一旁，林蔚忍不住问哥舒墨“她是什么人？”哥舒墨回答，听说这是邻国部落挑选好要送往宫中的美女，看样子今年就是她了。每年都是选姿色极其出众的人，今年这个也不错。林蔚感到心里一阵恐慌，他有种不得不说的冲动。哥舒墨说“我们估计要等王后的寿辰过后，再回去了。”林蔚已经没工夫听他说那些。对着宋瑜离去的方向望眼欲穿。

夜晚，林蔚避开守卫的视线，摸近了宋瑜的那几顶帐篷。可是守卫森严，林蔚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他焦急地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时一个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蔚转过头去惊喜地喊“宋瑜?”宋瑜捂住了他的嘴巴“小点声，守卫去换班了，巡逻的人马上就到。”林蔚听到熟悉的语气和声音感到鼻子一阵发酸，他试探着问“你是真的宋瑜？”宋瑜点点头“我是宋瑜没错。”然后快速讲了自己的经历，说“我在小竹屋碰见你的时候，已经在师父那里待了三个多月了，然后被一个契丹人看中，要进宫了。”林蔚说“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进宫?”林蔚十分激动，以为她是被迫的，抓住宋瑜的手“不要怕，我们现在就逃走，外面巡逻的还没来，逃走应该很容易，住哪里都无所谓，出去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慢慢找回去的办法……你说……”林蔚急急地诉说着，可是宋瑜却把手从林蔚手中抽了出来，而且摇了摇头“你走吧。”林蔚愣住了“宋瑜，难道你，不想回家了吗？”宋瑜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抱歉……我不能回去。”

林蔚激动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以前的家，以前的同学，你一点都不留恋吗？他们说不定都非常想你，这里再好，它也不属于你啊宋瑜。”宋瑜冷冷地回“我想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亲密吧？我跟你不同，我呆的时间比你长，我知道这里的规则，我可以活下去，而且你说要我跟你一起回家，你知道怎么回去，你找到回去的办法了吗？”林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宋瑜甩开他说“你快回去吧，侍卫要来了。”说完不做停顿，走了。只留下林蔚一个人怅然若失。

他找到哥舒墨“我要留下。”哥舒墨很激动“你终于承认了？”林蔚说“可是我的名字叫惯了，我不会改名字的，就叫林蔚，你带我回家吧。”宋瑜说得对，自己必须要先找到这里的规则。

他不知道，宋瑜在他走后回头看了他的背影，悄悄地叹息。

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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