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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胭脂1（第1页）

第四个故事胭脂

第一场雪下下来了，那是晚上，张琳一个人坐在店里看店，细小的雪花突如其来的顺着门帘飘进来，张琳一阵惊喜。走到外面一看，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在夜空中打着转，屋顶上已经有些白了，泛着银光。

张琳把耳机拔出来，轻轻按了按耳朵，听了一个晚上歌，耳朵都有些疼了。从那栋房子出来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又似乎改变了什么。比如一个人的时候一定得开着音乐，比如再也不吃肉排，比如一个人在家时一定会把门大大敞开……现在对于这家店子张琳已经没有最初的恐惧谨慎和坚守，心态更加沉稳，这里是她的家，是她和她奶奶的家，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活，这里是她的家，不是为了等待某个人或者某个东西的中转站，她是自由的，她就是她。

琳达葬礼后有一次晚上出门买宵夜时又在街上看到那对赵家老少，张琳还是不自觉地喊上赵定新跟上去了，两个人远远的跟着，看着他们去到逍遥苑。逍遥苑里没开路灯，昏暗一片，远远看见他们和一身便衣的张警官说着什么，然后就四下一阵忙活，不一会儿天上就升起了星星点点的萤火。张琳看了一阵默默走了。

天气一天天越来越冷，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张琳决定重新把店铺整修一下，改变一下业务方向，转型开个易馆，和赵定新一商量，一拍即合，就选定日子自己装修。

这还是张琳接手店子之后第一次清点库存，看什么都眼生，赵定新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给她讲每件东西背后的来历，张琳像听故事一样，每天乐呵呵的忙来忙去。凌华生案子的线人费算是被张琳自己给弄没了，三岔口案子的线人费两人讨价还价，赵定新给了两万五，张琳就拿着这两万五加免费的劳力工人——赵定新开始整修整间铺面。赵定新的品味确实挺不错，张琳一说想法，他马上就能抓住关键想出具体的设计方案，装修出来的风格也大气优雅，小中见大，很有中国古代园林艺术“咫尺山林，多方胜景”的意蕴。

铺面整修好也快过年了，张琳打算开了年再选个好日子开业。就在两人准备过第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凑合新年时，张琳接到表姐的电话喊她回去一起过年，原本准备拒绝的，表姐说奶奶过世时家里耽误了没去本身就很内疚了，现在留张琳一个人过年说什么也说不过去，再说丽舅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一家人多聚一聚。张琳想了想求得赵定新的同意也就答应过几天把店里收尾工作做好就带上个人回去一起过年。

表姐余丽群也是小时候跟着丽舅妈来过家里几次。张琳小时候的玩伴很少，虽然巷子里同龄的小朋友很多，但在一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排斥她的，她自己也知道，很识相的不往上凑。有一年暑假，丽舅妈突然上门把丽群表姐放下就自己走了，丽群表姐比张琳大两岁，又漂亮又温柔，每天和她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那是张琳童年过的最开心的一年暑假，快开学时丽舅妈又突然上门把丽群表姐带走了。

张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丽群表姐和丽舅妈了，奶奶丧事时打电话过去原本说要来的，最后也没有来。张琳印象中，丽舅妈是个非常漂亮的南方女人，身材娇小，说话软糯，她的漂亮不是脸长得漂亮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娇柔，就连发脾气时都带着一股风情。舅舅在张琳小时候就过世了，这么多年丽舅妈一直没有改嫁还是和叔伯兄弟一起住在本家。

春运抢票难，又走得匆忙，张琳各种托关系才弄到两张黄牛站票，看着翻几倍的票价，一阵心疼，也只能用亲人团聚来安慰安慰自己了。两个人挤上火车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小小一个车厢塞满了人，里面弥漫着各类的异味。张琳和赵定新找个小角落站好，到了半夜了，张琳实在是撑不住了，一直在那打瞌睡又站着睡不着，赵定新把行李箱放在地上让张琳坐在上面，自己单脚踩地倚在一边让张琳靠着好睡觉。

张琳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了，赵定新还保持着她睡前的姿势，张琳不好意思的摸摸嘴边的水渍，站起来让赵定新坐。

“你终于醒了，睡到后来都打呼了。”

“谁说的，我睡觉从不打呼噜的。”

“那口水呢？”

“也没有。”

“那我衣服怎么湿了？”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张琳不好意思的借口上厕所走开了。赵定新站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咯咯咯骨头一直响，听得张琳越发不好意思了，赶紧往外面挤。

终于到了厕所跟前了，门口却排了老长一串，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街道，张琳心中一阵宁静，原本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人时，有一天突然冒出来血脉相连的亲人，原来你不是这世上的独一个。

两人坐火车到了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重新找车去镇上，到了镇上又继续找向导租车往前走，几经周折终于到了丽群表姐说的那个地方。

山坳里的一片老旧房子，大多是二层的小土楼，连成一片。

远远的就看见丽群表姐站在山坡上冲他们招手。

丽群表姐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亲切，浓眉大眼，嘴边带着笑，旁边站着个高大朴实的憨厚汉子。一经介绍才知道表姐两年前已经结婚了，结的就是同村的余铁山，现在都已经怀孕了，不过月份还小，刚两个月。

李丽群把行李一股脑的扔给余铁山，挽着张琳走在前面，笑嘻嘻的说着悄悄话。张琳闻言看了眼余铁山，回过头又望了眼赵定新，止不住的乐，余铁山身材高大健壮，穿这件单衣外面套了件军大衣，显得异常英武，山里冬寒，张琳把赵定新里里外外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果真就有点像表姐所说的有些弱不禁风，担心不行啊！

前面两个人聊得其乐融融，后面两个人却沉默了一路。

到了村子，走了许久，到了旁边偏僻的一栋二层小土楼前面，李丽群才停下。

腊月里却看不见喜气，反而在门上挂了两个白灯笼。

李丽群解释，丽舅妈身体一直不好，病病弱弱的，这次寒潮没挨过去前几天去了，年关年关，每年到头都是一个大关口。让张琳不要乱想，这病来得突然，谁也没想到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不然就早点通知张琳过来了。

小土楼历经风霜，仍然保持着当年全盛时的风采，门柱上依稀可见往昔雕花的痕迹。大堂里乌黑昏暗，空荡荡的，只在正中停了口大棺材。张琳跟着上前上香祭拜，看遗容时吃惊了一下，丽舅妈应该也差不多五十岁的人了，看着却皮肤紧致白皙完全不显老态，脸上、嘴上点着红胭脂，闭着眼睛，静静的躺着，好像中午休息睡着了一样，脑边放着一个老式的胭脂盒，巴掌大的小盒子，上面工笔画着旧上海的香烟广告一样的美人图案。

“怎么把小盒子也一起葬进去了？”

“妈生前最喜欢这个胭脂盒了，每天都要画一画，晚上睡觉都不擦掉，既然她喜欢就一起给她带下去吧。”

旁边的余姐夫也呆住了，愣愣的看着棺材里沉睡的美人。丽群表姐上去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余铁山疼得眉头一皱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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