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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过年（第2页）

杀过年猪是我们当地人越来越流行的一个传统，以前都是有钱人才能过年的时候才能杀猪，没钱的人杀不起猪就选择去杀猪的人家里买肉。但是现在家家都能养猪，每家每户都能杀猪，在外面打工的人回家过年的话则需要去买肉来过年，假如赚的钱多了，那么就很有可能会买别人家的猪来杀。

第二天正发嫂一早就起来把家里的锅洗的干干净净，挑来满水缸的水。等人们都来帮忙的时候，正发才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在家里忙里忙出的，正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问正印。

“你们这是在做那样？”

“你们杀猪啊，你不晓得？”

“晓得啊，我怎么会不晓得哦。”

其实，正发心里是这样想的——这个败家娘们儿现在做哪样事都不跟我说了，是越来越得意了。

不过一会，杀猪匠来了。这个杀猪匠是全村年龄最高的杀猪匠，也是辈分最高的一个杀猪匠了。正发得叫他爷爷，这个杀猪匠也是我的干爷爷，小时候算命，说我命里缺“血官”（杀猪匠），需要去找一根一米二的红布作背带，放一圆鞭炮，杀猪匠必须把我背在背上，杀一头猪，方可保我茁壮成长。

在一些小地方，小迷信几乎是大多数人都有的。办事选日子也可以说是一些迷信，喝酒的时候，往地上滴几滴酒，表示对祖先的尊重跟祭拜。每逢过年过节，首先祭拜祖先和逝去的人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就是外国人信耶稣、主跟阿门。木匠信鲁班，厨师祭拜厨神，杀猪匠自然也有自己的信仰。

干爷爷把刀洗的干干净净之后，要求正发嫂拿来了一炷香跟一些纸钱，他要祭拜一下自己的刀神。话说这个年满五六十岁的干爷爷至今只有过一会杀猪是杀了两次。那就是他刚学到这门手艺的时候。他第一次执刀，解救猪于水火之中，但却发现自己没能一刀解决，让那头猪尝尽了痛苦。从那以后，他杀猪都是一刀毙命，这都是得到了刀神的保佑才能让他的刀如此的顺。

正发嫂拿来了纸跟香，干爷爷把纸点燃，把香放在纸上。香里有一道颜色很深的烟，升起，他把刀放在烟上熏。纸完香燃，把红刀利。干爷爷叫来人把猪从猪圈里拖出来，众人一拥而上。猪儿好像知道自己的寿命不长，故而在猪圈里拼命挣扎，发出嚎啕般的叫声。看着无能为力的众人，干爷爷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铁钩，趁着猪在张嘴的一瞬间把钩伸进了猪的嘴里去了。这会儿可由不得它了，钩走哪，猪就得走哪。

一切显得很搞笑，大家一起把它拖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干爷爷一刀就插进了猪的喉咙处，这时候正印就赶紧端着盆子过去帮忙接猪血。猪在一顿死后挣扎中再无动静。干爷爷是个老师傅，杀猪讲究慢准狠。慢，是因为干爷爷老了，不能再像年轻人那样随便弄，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闪到腰；准，这是杀猪匠必要的手艺，如果不准的话，一刀是杀不死的；狠，能够把细而长的刀除了刀把以外其他的全插进去，故而是狠。

忙前忙后的正发嫂是最辛苦的一个人，正发则是最悠闲的一个人。他蹲在门口，双手抱在怀里，好像运动起来的人才不会冷，而只有不忙的人才冷。但是正发好像也不是因为冷才把手抱在怀里的，他的拳头是紧握着的。

杀完猪之后，来帮忙杀猪的人吃过饭后就回家去了。家里没杀猪的人就会留下来买一些肉回家了，毕竟春节将至，没有肉的春节是不完整的春节。

晚上，正发嫂把卖肉的钱交到了正发手里。一共是三百六十五块钱，正发一天的包子脸似乎才有了稍微的缓和。他不擅长表扬别人做的好事，也根本不想表扬，或许这也是正发嫂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新年是如此而至，大松小松也如期没至。两人就这样在没有孩子的情况下，过了孤单的五年，谁也不知道当他们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是在想什么。彼此都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用言语的交谈就能知道对方的所想？

在暗暗的灯光下，正发嫂跟着自己的丈夫在吃着年夜饭。酒肉管够，你不管我，我不管你。两个人的桌子放着一瓶白酒，正宗家的酒。这两个人就很有趣了，明明是非常熟悉的两个人，在这万家过节的日子里，他们更喜欢用沉默来代替彼此之间的交流。两个黑黑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单薄。别人家的饭桌上都是一家人欢声笑语，或许还有个小孙子在爷爷奶奶怀里抱来抱去的喂饭；或许是个小孙女，在屋里跑来跑去的给爸爸妈妈看爷爷奶奶给自己买的新衣服。世间最好的事莫过于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顿年夜饭，为了这顿饭多少外出打工的人在过年前就踏上了回家了的路，这条路很挤，但却不曾落下一个想回家的人。

两老口的饭吃了两三个小时了，这期间一句话没有说。“大松小松这会儿在吃饭吗？他们两兄弟身体好不好啊？有没有长高啊？”正发嫂想到这些，喝下去的酒就变成了泪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正发则不同了，正发却是在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去赚更多的钱，他喝下去的酒换成了愤怒，显露在他的脸上，他恨这些奸商，建个房子竟然这么费钱，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奸商，所以他只能悄悄的愤怒，越喝他就越愤怒。

时间是一个美好的东西，大松小松在这里五年里变成了大人。两兄弟都拥有着正发年轻时候的帅气，只是彻夜的劳累让他们脸上的痕迹大大超过了他们的实际年龄。这么晚了，两兄弟才收拾完脏兮兮的身体准备出门搓一顿。可是，街道上的商家几乎都回家过年了，大家都紧闭大门，饭馆更是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大的饭店，但是听同事说这是附近最贵的饭店，吃一顿饭可能要花个几百块。两兄弟望而却步，走上了回家的路，准备回去自己做顿饭吃吃算了。时间不早了，他们路过一家当地人开的便利店，两兄弟商量着去店里面买桶泡面回家算了。

便利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年纪大的母亲，看见这么瘦小的两个小伙子跟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小，在他们买单的时候，老板娘从店里拿出了两只鸡腿，给他们过个年。世上总是好人多啊，两兄弟为了感谢老板娘就又从店里买了几瓶啤酒。

小松：“哥，明天不上班，我们可以喝个酒庆祝一下。”

大松没有回答小松的话，只是点了点疲劳不堪的头。泡面加鸡腿，是这两兄弟的年夜饭，要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正发嫂看见儿子过着这般模样的新年不知该是怎样的伤心。

在泡面加鸡腿的年夜饭面前，大松想起了母亲做的饭菜，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味。五年没吃，估计都已经忘记了妈妈的味道。他抬头看着天空，拿着啤酒跟弟弟撞了一下杯，“新年快乐！弟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有实力把妈妈带到我们身边来。”“好！”

过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此，联络亲情，展望未来。正所谓新年新气象，两兄弟好像也在泡面加鸡腿的时间里，找到了自己前进的目标。大城市里灯火通明，小屋子里乌漆墨黑。两个人与两个人之间的处境，完全不同。

在我们当地，有许多人都拥有着很多的讲究。过年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请客去自己家里吃饭和玩，全村都这样，一大家子人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就过年才会让大家相逢。全村最热闹，唯有正发家冷清，有时候正发家的狗都受不了冷清，就会大叫几声以此来增加点热闹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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