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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傍噎了下,发现这位仙君还挺了解他家楼主的。人赶不走,那他们怎么办呢,总不能活在这样的夹缝中。于是瞅瞅苏画,希望苏门主说句话。苏画酝酿再三才道:“仙君,我们波月楼是开门做买卖的,就算楼主不在,我们也得吃饭。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诸位仙君借住在此,我们不能迎客做生意,断了上下几十口的生计,不是修道之人所为吧?”
真是说得有理有据,阿傍对苏门主的敬意又上了一层。料想这些不速之客总该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上首的紫府君发了话:“你们照样做你们的买卖,我们接着捉拿你们的楼主,各不相干。我知道她不会离开王舍洲,这洲界不过这么大,她能躲到哪里去?她不是无亲无故么,波月楼是她的家,你们是她的家人,她就算去了天边,最后也还是会回来的。”
苏画和阿傍对视了一眼,心道神仙眼里果然岁月静好,什么家啊,家人啊,这些太飘渺了。楼主对他们来说是主人,不是家人,反之他们在她眼里也没那么重要。
可大司命却听出了满心的不安来,觉得君上大概是真的被那女人刺激到了,一向天高云淡的处世态度,终于开始变得古怪刁钻起来。
以他往常的习惯,即便是找个草庐,也绝不会住在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况且要抓人,不是应当先埋伏起来,让她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再来个瓮中捉鳖么。他这样堂而皇之霸占了波月楼,岳崖儿究竟长了几个脑袋,还敢露面?
波月楼的这些人满脸不忿,想来是极不情愿的。大司命原本还想劝君上三思,但看见他们这样,反而换了口风,向上拱手道是:“属下这就肃清后楼,安排众弟子入住。”
紫府君微微颔首,示意他去办,目光在苏画脸上一转,“带本君去你们楼主的住处,本君要例行搜查。”
苏画张了张嘴,但领教过这位仙君的厉害,到底没敢触怒他。刚才她的那声打岔给楼主争取了逃跑的机会,奇怪他居然没有对她出手。如果这次再敢违逆,说不定真要上演诛连的戏码了。
她只得垂首说是,“请仙君随我来。”
他在廊庑下的重重光影中穿行,这穷奢极欲的地方,每一处都弥漫着铜臭味。她住的地方很深,不知过了几道门,最后随苏画进入一处房舍,屋子很大,处处红幔低垂,一层复一层的鲛纱轻得像梦,有人走过便荡漾飘拂,仿佛一切都是流动的,活的。
苏画捺着嘴角站在门前,“这就是楼主的卧房,但她之前一直在外奔波,很少留宿。这次仙君恐怕要白来一趟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她绝不会放在楼里的。”
紫府君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你在外等候。”
苏画没办法,负气退到了走廊里。
前楼的大门应当打开了吧,她听见人潮涌动的声音,先前的静谧,刹那便被嘈杂的人声掩盖了。波月楼的生意一向很好,只要迎客,用不了半柱香便会座无虚席。旖旎的细乐响起来,宾客的说笑声,和铜钱撞击舞台的脆响交织出一片狂欢的海洋。她望着屋顶叹了口气,不知楼主现在在哪里。先前的枞言是靠得住的,天涯海角有他陪伴,总不会出什么纰漏。可如今换成了胡不言,那只骚狐狸又蠢又好色,也不知能不能护她周全。
正唏嘘着,忽然一串骨碌碌的响动滚过来,停在她裙角前。垂眼看,是一截青竹做的信筒,古朴苍健地刻着“紫府”二字。她抬眼往来路看,走廊尽头站着那个判官脸的人,想必是一时不查,信件落地了,那么巧,正好滚到了她面前。
不说话,也不让步,她就那么看着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天烟雨洲头回碰面,她就对这个吆五喝六的大司命印象很不好。互不相干也罢了,结果犯到了她手里,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大司命是见过大场面的,疏忽出错也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看看那竹筒,再看看斜倚粉墙,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虞美人的苏画,步履不减,到了她面前。
“失礼了。”他弯下腰,垂手去捡。
苏画笑了笑,提起裙裾,把竹筒盖在了裙下。
这下他顿住了,自然不能去掀她的裙子,便直起身,蹙眉望着她。
苏画气定神闲,那弯弯的眼儿极具风情地婉转一瞥,娇声道:“我有一事向大司命请教。”
要不是信件在她裙下,大司命是不屑于理睬她的,现在情非得已,只得颔首:“门主请讲。”
苏画关心的是他们究竟什么时候离开,波月楼来来往往那么多暗线交易,有外人在,终究行动不便。她仰着唇道:“我们楼里年轻女孩子很多,不管是门众也好,婢女也好,人数大大超出府君带来的弟子。大司命知道男人混在女人堆里的下场么?好好的清修,恐怕要被打断了。说不定从此落入红尘,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子多不好!”她眨了眨眼,“你们什么时候走?”
大司命的表情结满严霜,刀劈斧砍都化不开的样子,“无可奉告。”
看来是不想好好谈话啊,苏画有些怨怼,“我是为诸位仙君好,我们楼里的姑娘很热情,最爱送个点心,慰问慰问。倘或仙君们有旁的需要,姑娘也善解人意得很,这么一来二去,当真不会出事么?”
这算赤裸裸的威胁了吧!大司命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害虫,“苏门主,那就请你管好手下人,不要给紫府弟子造成困扰。”
苏画哈哈笑起来,“那我可管不了,脚长在她们身上,她们爱去哪里,爱见什么人,都不由我做主。”一时语速放慢下来,娇俏的眼波在他身上打转,“紫府的仙君们个个好相貌,到底是仙山上来的。我瞧大司命也是,有人夸过你俊么?”
大司命因她挑挞的语气,眉头皱得更紧了,“苏门主若没有别的话要说,还请行个方便。”
她只当没听见,“大司命不会笑一笑么?笑起来应当更俊。”
然后大司命干脆不说话了,眼风如刀地望住她。
苏画是什么人呢,十六岁便任弱水门门主,手下四星,包括岳崖儿都是她调理出来的,道行不可谓不深。对付男人么,脸皮薄怎么行,尤其这种已经把女人从生命里戒除的男人。他不动如山,那便要你去就山,不说其他,诱仙本身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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