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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盏随着崇安王踏进福宁宫时,脑海里浮现起她刚进宫时的样子,那时她被仪贵妃选到福宁宫当差,跟着仪贵妃做些后宫简单的事务,银钱计算、宫规编修,每件差事从无差错,仪贵妃也发现了纪盏的优点,慢慢的就交给她一些女官的事务,撰写铸词、教习礼职,带她出入御前,直到纪盏主事的百花宴举办的非常成功,一跃成为御书房的侍仪……
纪盏不愿再去想后来发生的事,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自己与仪贵妃可以说是千里马与伯乐般的主仆情谊,纪盏会永远感念仪贵妃对她的提携之恩,只可惜……
院子还是那时的模样,一棵杏树掩在房前,只是从前与自己共事的宫人们却不愿再与自己有其他的交流,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纪盏明白这是仪贵妃的规矩,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他们可以说是非常称职了。
进了里堂,仪贵妃与崇安王自是一番客套,只是仪贵妃对纪盏明晃晃的无视,让里面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纪盏只好一直站在门口,低头听着上面两位假意寒暄,等着仪贵妃让自己上前。
纪盏已经捧着那包东西站了好一会儿,她知道仪贵妃这是故意的,但她不能动,只能竖着耳朵听,突然她听见赵云知挨打的话语,怎么没人跟她说?不对,赵云知为什么会在朝会上被责罚?这崇安王居然还是监刑,怎么这一路都没听他说起呐?纪盏的脑海里登时出现赵云知血呼啦差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既然今天赵云知来仪贵妃这里,那肯定有好好上药,应该不会有事,想到这里,纪盏的心情平复许多,又自嘲自己刚才竟觉得有人会告诉她这件事,没理由会告诉她才对……
仪贵妃的一声轻唤将纪盏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想了半天赵云知挨打的事,竟没听见崇安王与仪贵妃喊自己过去,于是连忙回应走上前去,将那包东西呈于仪贵妃前。
仪贵妃自是已十分不悦了,眼神透着鄙夷,侧身对着纪盏道:“福宁宫必然不能与御书房相提并论,纪侍仪如今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了,我这个贵妃娘娘还得仰仗你呐。能理解你嫌弃这个往日当差的老地方,我这里地方小确实容不下你这个大佛,但说到底当初你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若不是我当日对你的提携,你怕是也没有今日的能耐。怎么从我宫里学了东西出去就翻脸不认人了?今日替皇上送个赏赐也不至于敷衍至此,连我也使唤不了你了是吗?纪侍仪”。
纪盏的一阵走神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被仪贵妃抓住做些文章那就只能说她倒霉,何况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训两句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仪贵妃这番话看上去是在训斥纪盏,但同时也在试探崇安王,既然你崇安王对这个女官有情,还找些什么看望云知的理由特意陪她走一趟,生怕她在福宁宫里有什么问题,将我这个贵妃娘娘想成那毒辣的模样,那就成全你的想法,当着你的面训她几句,让她下不来台,看你做何应对,若是挡在这个女官面前与自己翻脸,那就是王爷大闹后宫,若是忍住就让女官自己挨罚,那就说明你崇安王对这个女官的情谊也不过如此,她不值得你与我翻脸,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有损失,仪贵妃迫不及待想看这二人接下来如何表演。
崇安王听到仪贵妃当着他的面训斥纪盏,语气刻薄刁钻,丝毫不留情面,不说纪盏本身有多优秀,就说这翻脸和嫌弃又是从何而来?不过是小小的走神怎至于用如此难听的话语当众让纪盏难堪?崇安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准备开口,只见纪盏已经跪在了仪贵妃面前,凌厉的眼神示意崇安王决不能张嘴。
崇安王看到纪盏给他的暗示只好又闭上了嘴,心里对仪贵妃的怒火已经烧了起来,但面上确不能发作,若是违着纪盏的心意贸然与仪贵妃呛起来,那才是得不偿失,怕是纪盏会怨恨他不听暗示破坏,自此再不会理他了,而自己也定会被仪贵妃告到皇上那里去。
想是聪慧如纪盏,她让自己闭嘴那就先按照她的想法来,相信她已经想到了如何应对,到时若还不能让仪贵妃消了火气不好好说话,那自己再开口也不迟,想了想崇安王便拂袖将身体转到一边,不愿看着仪贵妃盛气凌人,纪盏可怜巴巴跪在那里的样子。
纪盏倒是对仪贵妃训斥自己的这番话没有感到意外,何况她对自己确实有提携之恩,寥寥几句倒也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是在仪贵妃说完那番话后,察觉到坐在另一边的崇安王气场突然冷了下来,透出一股直指仪贵妃的敌意,格外明显,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仪贵妃定也察觉到了,纪盏心里大喊不好!马上跪在了仪贵妃前面。
仪贵妃知道纪盏的能力,加上在御书房也好些日子了,但还是用了采星湖的那招,忍不住嘴角几分讥笑。
仪贵妃看出来纪盏这是想阻拦崇安王与自己起争执,那崇安王接收到纪盏的示意后也马上心领神会闭上了嘴,这崇安王难道对一个女官听话到这种程度吗?二人竟有如此默契!
纪盏这一跪别人看来是为了她自己,但仪贵妃当然看得出来其实是为了崇安王,她心下一沉,看样子这女官对崇安王也说不好有些什么心思,倒是给崇安王留了个好印象,怕是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加深了一层,这对狗男女竟当着自己的面调情,若今日云知还在,看到此情景,只怕会伤心难过,又要一人在府里喝闷酒了,那他的婚事何时能成?怕一时半会自己也逼不了他了,仪贵妃决计今日不能让纪盏轻松过了自己这一关!
纪盏看着盛气凌人的仪贵妃,脑子里已经想好怎么回了,她太清楚仪贵妃的脾性了,当着崇安王的面,仪贵妃断然不会让崇安王一会儿从福宁宫出去之后,给她传扬一些苛待下人的名声,她向来在外面有着白莲花般与世无争的贤名,自己这番表演过后,碍于崇安王的面子,她肯定不会再第二次发作。纪盏琢磨了下表情,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语气回道:
“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了!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不是故意装作听不见您与王爷的声音,只是今日太过忙碌,从早晨到现在还未用过膳,身体有些晕眩,站在门口血流涌上额头,适才头脑竟有些恍惚。”
崇安王听见这话差点被呛到,忍不住转过身看向跪在那里的纪盏,内心腹诽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啊,为了应付这娘娘竟能编出如此理由,原来她也有这般机灵可爱的模样吗?忍不住笑出声,连忙用几声咳嗽掩盖,但是将众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崇安王只好摆摆手让纪盏继续编。
纪盏狐疑的看着搞破坏的崇安王,心里猜到他这是为何,但话还没说完,就继续道:“请贵妃娘娘处置奴婢!奴婢今日再次踏进福宁宫,往日与大家相处的回忆涌上心头,心里难免掀起一些伤感,所以沉浸在了不好的情绪里,竟没听到娘娘的话,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娘娘责罚。只是奴婢自去了御书房之后,一直感念娘娘的提携之恩,不敢忘记,再次踏进娘娘的宫里已是不慎感激,哪里敢有敷衍之意,更别说是嫌弃,若娘娘不嫌弃奴婢蠢笨,奴婢还愿意回福宁宫伺候您,断不敢不听您的使唤,望娘娘见谅。”
仪贵妃觉得自己定是幻听了,跪在眼前的真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纪侍仪吗?想当初百花宴得到了多少人夸奖,连带着升了一品女官,谁人不赞她是少年得志皇恩加身的天之骄子啊,如今竟为了免于自己的责罚,竟一再的跪地求饶。
仪贵妃觉的这个女官实在可笑至极,当日能在采星湖三言两语就让皇帝为她解脱,今日就能在自己脚下言辞卑微,好像自己让她差点掉脑袋的事全然不曾发生过,还能说得出回福宁宫伺候这种话,敢情是在嘲讽自己不敢向皇上要人吧,可算是在御书房皇上面前学到东西了……仪贵妃慢慢转身对着纪盏,从鼻腔里发出讥讽的一声哼,觉得自己倒是得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回应她这番话了。
好一个能屈能伸,好一个以退为进,纪盏的这番示弱可以说是狠狠的拿捏住了仪贵妃的心态,若她还不肯罢休,那就是今日连番的故意为难,自己倒是有理由为卑微的女官说句公道话,若就此作罢,那就是识时务,谁也不会再追究,崇安王心底佩服的同时,不禁更加心疼起来,难道这就是纪盏想到的为了避免自己与仪贵妃冲突的办法吗?跪在那里一再的求责罚求体谅,崇安王忍不住想开口,但是纪盏没有给他任何暗示,只好一脸心疼的侧脸对着她。
纪盏当然是聪明的,她的这一定义永远都不会被打破,她永远记得自己进宫是为了什么,皇上又是如何吩咐她不惹是生非的,在时刻等着她掉链子,抓住机会咬住她的人面前,或许做小伏低不失为好办法,保证自己不露出一丝破绽,让恶人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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