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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个人窃窃说:“金银算什么,屋角这个花盆,能供一个县的人温饱。”前一个人说:“哪个县,温饱多久?”那人说:“偏僻一点,关外那种地方,吃一个月。”
张鬼方听得扭了一下。东风不满道:“我短你吃喝了么?”
张鬼方道:“没有。”东风道:“张老爷想做盟主?”张鬼方又说:“没有。”东风笑道:“别人想做盟主,是想扬名立万,张老爷却想养家糊口。”又说:“反正要是我做盟主,肯定两袖清风的。谁拿那几个铜板贿赂我,统统打出去。”
孙逊被点了穴,丢在一边,再也没人管他。方才挑事的“翻海蛟”起身道:“谭夫人,别人支支吾吾的,我代他们问了。这个新盟主,怎么推选,什么时候选?”
陈否谦道:“我不会武功,武林中的规矩,也不如何了解,大家见笑。”她身无内力,说话声音细,且因为常年咳嗽,嗓子略带一点沙。众人为了听她讲话,自己安静下来,倒比拍桌子、狮吼功还要好使。
只听陈否细细哑哑地又说:“既是武林盟,自然以武为尊,但是出任盟主,有才无德却也不行。不妨就请诸位做个见证,意在盟主之位的,上来露一手功夫。谁是德才兼备,能教大家钦服的,便做这一任盟主,这样如何?”
东风说:“张老爷表演啥呢?”张鬼方说:“给他们见识见识三忘刀法。”东风笑道:“给他们见识见识,张老爷乞巧穿针的本事。”张鬼方冷笑一声。
东风说:“靠‘露一手’选盟主,哪里选得出来。陈否这个办法,有什么深意么?”立刻又自顾自说:“我懂得了。自然有别人替她提比武的事情。大家以为是自己想的办法、自己选的盟主,真正推选出来,肯定更心悦诚服一点,殊不知都在算计之内。”
果然,翻海蛟不屑道:“谭夫人不会武功,恐怕不知道。咱们学的不像卖艺的花架子。吞个剑,吐个火,可看不出功夫深浅。”有几人粗声笑起来,显然同意他的说法。翻海蛟又道:“要比试功夫高低,还是得真刀实枪比武才行。”
陈否迟疑道:“刀剑无眼,要是一不留神失手,岂不是伤了和气?”翻海蛟笑道:“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岂会为这种事发怒?点到为止就好。”
如此一拍即合。坐在中央的几人,各显神通,把桌子椅子挪到一旁,空出一大块平地。翻海蛟第一个上场,仍旧嘲笑道:“让我来见识见识,被一个何有终吓趴的中原功夫,究竟有什么厉害。”
众人早不满他出言狂妄,立时有个峨眉派弟子,跃出人群说:“我自知当不上盟主,但来教训教训你,免得众位掌门叔伯脏了手。”
翻海蛟虽然自大,武功其实只在二流水平。那峨眉弟子三五十招,便把他打落下风。又趁认输之前,拼着刺伤翻海蛟的手臂。峨眉掌门假模假样训斥一番,其实大家都出了一口恶气。
又比了二轮,那峨眉弟子也被比下去。东风悄悄站起来,朝远处看了一眼,见到厅堂对面,子车谒端正坐着,在和旁边施怀讲话,并不关心战局。封笑寒靠在椅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东风说:“想必比到最后,就该我师父夺魁了。我们且等一等,看看他们用什么招数。”张鬼方点头应下。
前一个时辰,自恃身份的名宿都不肯上台,多是叫门内小辈上去练手。比到末尾,青城派一个新任掌门,接连苦战三场,都打赢了,一时间没有别人上台。青城派那掌门坐在圈中调息,封笑寒忽然发话道:“当今中原武林,大家提起泰山派,无有不敬服的。虽说泰山掌门没有到场,但宫鸴小侄也是鼎鼎有名的新秀,不上去试试身手么?”
他这句话一出,一下子把宫鸴归进后辈。不管宫鸴上不上场、打赢还是打输,都算资历太浅,不可能争盟主了。丁白鹇早听说过他的龌龊行径,此刻更加怒不可遏,柳眉一竖,急道:“我表哥爱上不上,关你什么事了。你喜欢比武,怎不自己上场呢?我看是你打不过我表哥,铲除对手罢了。”
封笑寒淡淡一笑,说:“丁女侠也是泰山派的名人,出门在外,莫要拂了大派的风度。”就算有人认同丁白鹇,也不好帮腔。
东风远远地连使颜色,丁白鹇看见了,忍了再忍,终于没有还嘴。宫鸴站起来,脱了外面大衣,拿起铁笔说:“那么我试一试,不客气了。”跃入场中。
宫鸴一介武痴,江湖上早早有“冷面判官”的名号,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近些年内功练得更深了,而且自上次输给东风,他对招式亦有新的体悟,进步奇大。不仅赢下青城派的掌门,往后更是连战连胜,再没有谁能在他手底走到百招以上。丁白鹇趁机跑回来坐,愤愤道:“这个封笑寒,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看不惯我表哥厉害。”
东风道:“争这个武林盟主,都在何有终算计之中,赢了也没什么好的。”丁白鹇道:“我也晓得,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脚重重踏在地上,左右一碾,就好像要踩碎封笑寒似的。接着换了一副面孔,笑道:“我表哥厉害吧?”
东风拖长声音说:“厉害么……”抬头一看,宫鸴又赢了一场。泰山派报天功再怎样厉害,宫鸴再怎么天纵奇才,终究还是凡人。赢到这里,显然真气已经亏虚,每胜一场都需坐下来歇一会。好在他名声不错,对手也讲道义,不会用车轮战的阴毒招数,轮番逼他下场。
再看对面的封笑寒,东风心中不禁一凛。封笑寒正慢条斯理,把他那件新衣服的袖口卷起来,又慢慢地扎紧裤脚。
以前他在终南剑派时,封笑寒为表风流,时不时会穿宽袍大袖的衣服。这种衣服使剑不便,总是要绑紧袖子才好行动。天长日久,就算这件新衣服是窄袖,他还是习惯先卷一卷袖口。东风忙拉丁白鹇,说:“你快同你表哥讲,不管这一轮对手是谁,他只管认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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