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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夫妻缘尽破镜难圆（第1页）

冯立嶂指着门口说“那个穿浅绿衣裳的进来说话”，冯立嶂并不知道草果叫什么，只好这么说。

门口的人听见老爷这么说话，都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见不是自己又互相看了看，看到草果穿的浅绿衣裳，一个个都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把草果显出来。草果见老爷点着要自己进去，又看了看刘红袖，刘红袖点了点头，她才大着胆子进去，跪下给冯立嶂请安。冯立嶂又问道“你是在丁香院伺候的？你们奶奶小姐怎么没来，你到来了，是你们奶奶有什么话要你回我吗”？

草果低着头小声说道“回老爷，奴婢现在不在丁香院伺候了，现在跟的是二奶奶”。

冯立嶂见这丫头两句话说不到点子上，生气的摆摆手“你出去吧”，又看着刘红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红袖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说“老爷，丁香院已经没了，几个丫头有的跟了我，有的跟了大姑娘。院子里的东西也都归置了现存在我跟大姑娘那儿”。

刘红袖的话更让冯立嶂生气“什么没了？这又闹的哪一出？着火了？还是进贼了？还有没有会说话的”？冯立嶂的声音突然提高，里里外外都被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

刘红袖红着眼睛，伤心的说“老爷，那您得问问太太跟四奶奶？素素去哪儿了？莺儿去哪儿了？凌霄去哪儿了”？说到凌霄的时候，她还刻意瞪了方灵仙一眼。方灵仙这会比刘红袖还希望冯立嶂赶紧把事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乔氏这会真有些心虚了，虽然手里有萧素素自己签了名字的休书，还有一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说辞，和一群能给自己作证的人，可真要面对冯立嶂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手心都渗出汗了。

冯文珍见刘红袖把话已经挑明了，知道接下来的将是一场暴风雨，于是轻轻拉了拉刘红袖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太着急。冯立嶂又转向乔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是病了、是死了有个说法没有”？

乔氏厌恶的看了刘红袖一眼说道“老爷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进去歇歇吧，厨房一早就熬好了桂花山药粥，先回去润一润，解解乏，萧素素的事我自会跟你说清楚”。

冯立嶂把手里把玩的一块白玉貔貅“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来骂道“这事今天说不清楚，谁也不许走，没人说就耗着，我看你们能耗到什么时候”！冯立嶂站起来后，坐着的一个个也都站起来了。

乔氏还在想办法怎么把冯立嶂劝进内室去，突然草果跑进来，跪在地上哭着说“老爷，我们奶奶和小姐自打那天走了后就再没回来，这都快小半年了，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奶奶小姐走了，凌霄也吊死了！二奶奶和大小姐可怜我和茱萸，就要了我们俩去，现在丁香院里就剩下几个看门的了”。

冯立嶂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濛了一下，头重脚轻，差点摔倒在地上，冯文珍和鸢尾赶忙上前扶他坐下，冯立嶂推开她们，气的直拿手捶打桌子，突然一把将一方桌屏、一只瓷瓶和茶碗推到了地上，碎瓷摔了一地，有一片碎瓷崩到了冯文琇的脸上，孩子下意识的揉了一下脸，被手上的血渍吓得哭了起来。方灵仙赶忙蹲下哄孩子，可能是被父亲吓到了，冯文琇得哭声一直没停。方灵仙没办法，也拉着孩子跟草果跪在一起，说道“老爷，事情全因琇儿而起”。于是把冯文琇落水，又被玉竹救上来，自己怎么生气，乔氏怎么来看她们，自己又怎么回的话，第二天怎么封的院子，凌霄上吊，刘红袖来自己院里闹，萧素素和冯文瑛再没回来的事，只捡自己应该知道的都跟冯立嶂说了。

冯立嶂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镇住了，还没转过弯来，方灵仙又接着说道“老爷，我实在不该跟三奶奶说那些浑话，我也是太着急了。老爷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两年里，琇儿一直就没好过，好几次受了惊吓，到现在还呆呆傻傻的。二奶奶说是我把三奶奶母女赶出去的，在天香院里闹的鸡飞狗跳。天地良心，我们母女一直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没招谁没惹谁，我要是有本事能把人赶出去，我还……我还在这儿受这分气做什么。多余的我也不辩驳，只求老爷明察秋毫，还我们母女一个清白。也好让琇儿早点好起来，别再受这些无妄之灾”。方灵仙话说的恳切，冯文珍都忍不住落泪了，刘红袖也开始怀疑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了她。

乔氏眼看事态往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再不拦着恐怕自己的计划真的就要被打乱。赶紧把萧素素的休书拿出来，又把自己的人证都叫出来，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她也开始对着冯立嶂哭诉，她说一句，底下跪着的证人补一句，一群女人在冯立嶂面前一唱一和的好不热闹。尤其是说道方灵仙对自己哭诉被萧素素欺负，又以死相逼要自己替她们母女做主的时候，更是声泪俱下。正说到自己让萧素素给方灵仙赔不是，而萧素素拒不认错还对自己口出恶言的时候，被冯立嶂大喝一声制止了。

“闹够了没有，唱戏呐？你们个个都委屈，都不容易，她们娘儿俩呢？人呢？我现在就想知道她们人在哪儿？是死是活？乔月娥呀乔月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你以为这张破纸就能糊弄我？萧素素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她有多大的过错，至于赶出去？就算她真的挑唆女儿害人，对你不恭，你尽可以打她骂她、惩罚她，你有什么权利休了她？我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替我做主”。

乔氏见冯立嶂火了，自己也不甘示弱，本来还想在这些人面前给他留点面子，看来冯立嶂不打算领情，轻蔑的说道“老爷原来也知道疼人哪。我一直以为这一家子的女人在老爷面前都不过是工具，没想到你还挺在乎这些人的死活。萧素素在你面前什么样我不知道，可在我面前就是一个目无尊卑、口无遮拦、心肠恶毒、阴险狡诈的毒妇。老爷尽可以在众人面前诋毁我、蔑视我，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我自己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我当一天冯府的太太，就要立一天威严，我绝不能让几个妾室骑到我的头上。老爷可不要忘了，你冯家今时今日的风光是从哪儿来的”。

听完这一句冯立嶂突然哑口无言，这个乔月娥，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样子，阴险歹毒、冷血无情。可要是没有她的阴险歹毒、冷血无情，自己就成不了现在这个冯立嶂，这个在宁波府跺一跺脚也能震出响声的冯立嶂。他无奈了，一面是自己倾心的妾室和喜欢的女儿，一面是气焰越来越嚣张、给自己打天下的夫人，瘫坐在椅子上的冯立嶂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用半辈子挣下万贯家财，是输了还是赢了。他木然的站起身，推开上前扶着的鸢尾，看着这些跪着的、站着的人，这雕梁画栋的房子，有山有水的院子，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众人吓得都愣住了，一群女人疯了一般都涌上来，又哭又喊。乔氏让人赶紧叫几个小厮抬一个春条凳进来，把冯立嶂抬到书房的卧室去，又派人去请了孟掌柜来。冯立嶂突然病倒，把这些人都吓坏了，只有冯文珍和乔氏在屋里，其他人都在外面等消息。孟掌柜看过后说“老爷是急火攻心、伤心过度，再加上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体力不支，这才突然晕倒。小姐夫人请先移步外间，待我施针”。

半个时辰后，陈连生打开门说老爷醒了，可以进去了。乔氏正准备进门，被陈连生拦住了“老爷让二奶奶进去”。

刘红袖进去后，孟掌柜在外面开好了方子让简山和陈连生煎药，自己留在府里以备不时之需。

刘红袖坐在床边，冯立嶂一把拉住她，用微弱的气息问道“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她们人现在哪儿”？

看到冯立嶂今天的样子，刘红袖的心里生出些感动来，她没想到冯立嶂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原以为他就是个不苟言笑、唯利是图的商人，现在看来他对萧素素还真是一片情深，只是他性情中规中矩，平日里看不出来罢了。刘红袖擦了擦眼泪，柔声回道“老爷信我说的话么？我现在都不信自己了”！

“信不信在我，说不说在你”。

“方灵仙说的八九不离十吧。至于方灵仙跟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又跟素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让人看着就是太太和方灵仙两个联手把素素母女赶走了，还逼死了凌霄”。

“她们现在在哪儿”？

刘红袖静静的看着冯立嶂，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让人觉得心安、觉得温暖，连他握着自己的手也比以往更有温度，她开始替萧素素惋惜了，命运竟是这么的阴错阳差，她来了你不在，你来了她走了。

“她回去了，回绍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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