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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踽人（第1页）

吴竹在那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就转身向教室的方向走去。空气里面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已经基本消散，但我脑海里面吴竹呕血的场景却挥之不去。

我看着他往教室走的背影，他的步伐很潇洒，潇洒的一如既往，走起路来身上自带一种自由散漫的气息，但不失节奏。可是他这一次的步伐，在我看来却是那样凄惨，那样无力！

我回到教室以后，彻底没有了上课的心思。我时不时地回头看向吴竹，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异样，但是一切如常。他照例和同学们开着玩笑，除了知道他吐血的我以外，每个人都正常的和他交流着，和平时一样满脸笑容。我的胸口仿佛有一块巨石般，让我难以喘息......唯一知道他吐血的我，成了最古怪的那个人。看着班上同学和他谈笑风生，我只感觉连那笑声都有些刺耳！

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气息，死死缠绕着每一个人。这样的天气导致我的眼睛周围有些湿润，视野内始终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股热气让人的内心几乎要疯狂，我再也无力忍受我内心的疑惑。到了吃饭的时间，我难得有了和吴竹独处的机会，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询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究竟怎么样，可是每次我要开口时，却总是发现吴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他的视线在人群里面来回扫视，时不时在几个穿着短裙的女生的腿上面停下，甚至还不忘记提醒我哪个位置有女生穿白丝......

他越是这样平淡，我就越是揪心。他吐血的那一幕仿佛一扇打不开的门一样摆在我面前，对他的健康状况，我无能为力，但我也不愿意就这么看着他被病痛折磨，然后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以后，我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领导......你身体到底什么情况，真的就只是因为胃炎导致的吗？”说话的同时我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要看出他是否会为了安慰我而表现出撒谎的特征，但他从始至终都是那样平静，这种淡然几乎让我感到悲哀，“你以后少喝点酒，都吐血了还拿着酒瓶子死灌......你这跟自残有啥区别？”

吴竹听完这些以后，冲我笑了笑。我以为他会出言否定我让他少喝酒的劝诫，但他没有。他只是很自然地开了口，像是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我有肝硬化。”

吴竹说完以后，继续在人群里面搜索着他想要看到的颜色，而我整个大脑因为他这短短几个字的解释彻底宕机。肝硬化？......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肝硬化的病人，对这个病的了解只限于网上的介绍和书本不起眼一角里面的知识拓展。等等......肝硬化，吐血，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达头顶，让我打了一个哆嗦。这样的疾病发生在了我的面前，发生在了我的兄弟身上！

树林里面的鸟鸣声变得狂躁不安，刚刚还吹着的小风现在完全停止，树枝静止着，静止得让人感到恐惧，像是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面的一个场景道具一样。远方传来了那些学生的笑声和争论声，无数不同的画面在眼前跳跃着，我大脑几乎要被这些信息撑爆一般，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现在......暂时做不了手术，医生说要到成年以后手术成功率才比较大！......再熬一个高中......”

“你都知道自己身体这样了你还天天去喝酒！”带着心中莫名升起的愤怒，我还是爆发了，质问着他，“你有没有为自己的身体想过？”

吴竹很平静，他似乎没有为我的质问感到愧疚或者困惑。“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放心，高中死不了。”

“把酒戒了，哥们可不想高中没上完还得给你上香！......”

风再一次送来了难得的清凉，树叶摩擦着，发出的声响像是它的脉搏。

已经是深秋了......

......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李湛和文东风他们都来找过我，今天晚上不比白天，是个很凉爽的秋夜。不得不说，我们分在这栋教学楼是幸运的，这栋楼前面是一片树林，几座路灯闪着虚弱的灯光，再向远处看，是校园的大门。而另外两栋楼站在走廊向外面看，只能看到另一栋教学楼，以及教学楼外墙上的斑驳锈迹。

吴竹没有出来，他坐在座位上和同桌聊着天，似乎是在情感上给出指导。在今天以前，他从来没有跟我提到过任何有关他身体状况的事情，若不是今天目睹了他吐血，我或许还天真的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把生活过得自如的男人！

唇齿间的血被水洗刷干净以后，回到教室，吴竹会带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笑脸去迎接每一个班上的同学，会和以前一样开着玩笑，做他爱做的那个痞文青......可是谁知道他的病情到底有多么严重？同学们是否可以嗅到那股缠绕在他身上的病痛的气息？

眯起眼睛向远方看，今天一整天天空都是惨白色，在这种天气里面我的视力有些受影响。远方的灯光随着我眯起眼睛变得凝聚，然后又在顷刻间散开......

吴竹从来不和我们说他的病情......因为他是个孤独的人。这些认识了一个月的同学不会了解他内心的孤独，我也一样没法得知他会在酒精和烟雾中构建的世界里面寻找什么，足以让他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哪怕生活的再光鲜，也有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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