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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张明远的心事（第2页）

吕正业没看他，但这次没让他滚。

“我爸不识字，靠卖粮食养猪把我跟我姐送大学。我爸年轻的时候是当兵的。我奶奶生了两个

儿子，我爸是小儿子。我大伯死在了朝鲜战场，我奶奶眼睛哭瞎了，死活把我爸喊了回来。我爸要

是还在部队，肯定认字了，命运也不一样了。我很小的时候，总有一个福建的师长来看我爸，照顾

我们。说我大伯在朝鲜战场救过他的命，我初中的时候他没来了，死了。那个师长死了以后，我

们家的日子就没得办法说了。自己田里长出来的粮食不敢多吃，要卖钱。卖的钱一分不花，都给我跟

我姐学用。在村你穷了，恨不得所有人都欺你。为田里放水，我爸拿着扁担跟村长打架。为我的

学费，我爸厚着脸皮去跟人借。到了手还没捂得热，人家又找了个借口要了回去。我爸得病以后，

晓得我们买药花钱，药片都省着吃。我把他接到复州来以后，他老是跟我说是我的负担。以前能动的

时候，天不亮就到各个小区捡垃圾。每回卖垃圾凑个三百五百的就拿给我，有一回开心得不得了，告

诉我现在纸箱子涨价了，六角钱一斤了。六角啊，到处都是钱啊！住我们这的时候，我每回给他们买

菜。我爸都说不要买，不要买，家里有。其实我晓得家里没有……”张明远抽着烟，一个人说说停

停。偶尔停下来吸吸鼻子，再咳两嗓子。

“我爸那个人要强，一般的小病小痛他连药都不吃的。帕金森这个病没事的时候跟好人一样的，

能吃能跑。发病的时候比较受罪，他说有刀在剐。他现在不怎么吃饭了，身的肋骨一根一根的。我

在家的时候还好点，下了班都是我照顾他。帮他洗个澡啊，陪他说说话啊，给他宽宽心什么的。我老

婆每天以女儿为主，孩子马初三了，天天要送到老师家去补课。我妈的身体也是一堆毛病，做不了

什么重活。家里就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个老人，一个病人。我不在的这些天，家里还不晓得乱成

什么样子呢。我人在这里，心在家里，哎……”张明远给吕正业又发了根烟。

“我有的时候实在烦也想，人活着究竟为什么呢？活得这么烦还不如死掉拉倒。父母吧，我没赡

养好。老婆吧，我没照顾好。孩子吧，我没时间陪伴。朋友吧，哼，吃点饭喝点酒还行，到了要紧的

时候没有一个人帮忙。仔细想想，我这一生简直就是个悲剧。更惨的时候这个悲剧没有谢幕的时候，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要是一倒彻底完蛋。想想那些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很多人也不晓得怎么混的，一个个大摇大摆别墅豪车的。我大学的时候下铺的兄弟现在在成都，开广告公司，当老板，钱虎虎

的。我曾经想过辞职去成都跟他混，不过也只是想想。我哪敢辞职呢？工作这么多年，家里一分钱都

没有。我一旦辞职，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想想也好笑，我这个人四十多了，从没跟人说过这些话。也

不晓得怎么回事，那天被你的刀往腰间一放居然什么都跟你说了。吕正业，我是个怕死的人，我要是一

死，我一家老小可该怎么办啊？我不晓得宫家园怎么晓得你的身份的，但我跟你发誓我没跟他说

过。”张明远转头看看吕正业，吕正业依旧没理他。

“跟你说一下我心里舒服多了，走了。”张明远拍拍吕正业的肩膀。

……

“刘勇，现在几点了，你怎么还在挖坑啊？一晚没睡啊？”那菲菲无可奈何的看着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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