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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锦衣旗尉卫所兵10（第2页）

“不料韩千总竟是烈士遗孤，满门忠烈，令人起敬。韩千总既然是在辽东从军，又不知因何转做了这锦衣旗尉呢？”

“回殿下，这都是朝廷的恩荫，广宁之战后议论抚恤，上官和朝廷念及卑职父兄死的惨烈，一门男丁又独剩卑职一个，便恩准卑职充入京师锦衣卫任百户，上月又调卑职所领旗尉充入王府，卑职这千户，便是调来王府之前刚升的。”

朱由检神色凝重地对韩锐点了点头，一时间却不知该和这个全家战死的壮士说些什么，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言语都仿佛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他只好打住话头，转过去继续询问贺赞和杨光裕的履历。

时间在他和几个军官的一问一答中慢慢流走，不知不觉中已然天色将暗。王国用进殿来通报说王府护卫和卫所军已经悉数登记造册完毕。朱由检立刻吩咐他给四个武官每人一匹绢，十两银，又吩咐让他明天按名册给所有的护卫和卫所军每人发五斗米麦。

领了赏赐，武官们也都知道该是他们告退的时候了，于是纷纷起身向他谢恩告退。朱由检平静的坐在那里，目送着这几个高矮胖瘦的背影离去，心里却是沉重了起来。

这天晚上，朱由检用过晚膳后在小楼上挑灯夜战。炭笔在白纸上不停地游走，沙沙作响，小太监轻轻的走进来添炭，又轻手轻脚的走开。约莫大半个时辰，朱由检才放下笔，把画好的图样拿起来检查，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大毛病，便随手一翻把图纸扣在桌子上。

夜凉如水，残月如钩，墙角的自鸣钟摇晃着钟摆，发出哒哒的声响，香炉兽口袅袅的散出轻烟，喝了一口茶休息片刻，朱由检又琢磨起午后和武官们的对话来。

这朱由检的认知当中，仪仗队和保安这种工作在锦衣卫内部几乎没有任何重要性可言，更谈不上什么实权。若论地位肯定比不上管军纪钱粮的南镇抚司和管诏狱的北镇抚司，就是连管京师治安缉盗的东西司房内官厅都比不上，顶多也就是比疏通下水道的街道房强上那么一点儿。

对这些人来说，从宫里调到王府当差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皇帝侍卫唯一的好处就是和皇帝的距离近一些，能经常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希冀着某天皇帝看对了眼，或许会有个鱼跃龙门的机会。作为军官如果有心思想往上爬一爬，走一走，那肯定不愿离开皇宫，离开皇帝的身边。如果你知道清朝的和珅是怎么起家的，那多少就能明白这个道理。

四个武官之中，韩锐、贺赞、杨定都是锦衣卫的人，杨光裕则是卫所官。韩锐一家死得只剩他一个，父亲战死前只是一个边堡的备御，备御其实只是一个职分差遣，并不是等于他的品级，所以韩锐的父亲估计品级不会很高，朱由检估摸着撑死也就是个守备或者参将之类的。韩锐调入锦衣卫做百户是一种抚恤措施，百户做了三四年，调来王府前为了平衡仪卫司的品级才升的千户，这么看他显然在朝堂或者锦衣卫内部是没什么背景的。

杨定和贺赞都是袭职的百户，世袭军官在体系里按理多少都会有父兄尊长一类的人脉照顾一下，如果说杨定是因为刚袭职，年纪小没资历，被安排来这里倒还说的过去。而贺赞袭职已经两年多了，还被打发来做这种没人愿做的冷差事就有点不应该了。

朱由检估计贺赞多半是在相貌上吃了亏，杨定恐怕也有点这方面的原因。古时候做官十分讲究仪表，比如考科举时就对考生的样貌举止诸多挑剔，特别是最后一关殿试的时候，人长得稍微难看点甚至会影响最终的名次。

虽然武官对样貌的要求不会像文官标准那么高，但毕竟旗尉干的是仪仗队的活儿，贺赞和杨定两个往一起一站。一个矮、一个方，说他们歪瓜裂枣可能过份了点，但显然也谈不上什么威仪，偏偏这两个又都是袭职的军官，你不给他点事做又说不过去，那就只能把你打发的远点呗。

比起三个锦衣卫来，杨光裕这个卫所百户官朱由检倒是有点吃不准。杨光裕是河西凉州卫人，那地方从汉朝起就是胡汉杂处，朱由检估摸着他那张俊俏的脸多半有点这方面的原因。这个年轻人可不简单，其父是世袭正三品凉州卫指挥使杨嘉谟，而且今年不久前才刚刚升任正二品甘肃总兵、挂平羌将军印、授骠骑将军，其兄杨光烈也在凉州任守备。

朱由检记得自己曾经在明史中看到过他父兄的名字。河西杨氏乃是山后杨家将的旁支，从五代起就是世代将门。这一家子从明初开始，二百多年世代镇守凉州，到杨嘉谟已经是第八代。甘肃镇在大明九边中是最西面的军镇，号称孤悬天末，周围三面都是各部游牧，在这种地方能镇守二百多年，这一家子肯定有点硬碰硬的真本事。杨嘉谟升到挂印总兵官意味着已经摸到了武将的天花板，再升就要封爵了。

杨光裕是年初调到京师卫所的，据他自己说他自幼跟随父兄习武，十六岁时还跟着上过两次阵。如此过硬的家世，如果跟着父兄待在河西，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为什么会苟在京师卫所做个区区百户，还被打发到王府来干杂活，这其中的故事，朱由检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为什么。

几个军官的背景是摸清了，至于他们带的这些兵倒是没什么稀奇。锦衣旗尉很多都是荫庇的勋贵子弟，不管是宫中侍卫还是王府护卫，都是打卡过日子的差事。京师这种花花世界，太平日子过久了，这三百人里游手好闲的老滑头只怕要占一大半，加上勋贵子弟在京师恐怕多少都有点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在做官，调来的这三个军官背景都不硬，而且看上去只有韩锐像是个有本事的。杨定、贺赞他们能不能管的住这些人都不好说。这种人能按部就班的把仪仗打好，站岗能站直别垮了就算不错的了，不能指望他们干别的，朱由检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期待，他觉得但凡能从三个军官手下找出几十个能听话能干活的人都算成功了。

杨光裕领的那一百卫所兵倒是可以多花点心思在上边，一来因为天启的关照，这些人已经被挑过一遍，听说都是青壮，身体素质起码有保证，二来他们很可能将来要跟自己去就藩的，从属关系上比旗尉更可靠，也没有旗尉那么难管。三来一百人人数不多，如果真的用来做点什么事情，也没有那么显眼。

朱由检并不打算让这些卫所军干杂活，真有杂活，他宁可让旗尉去干。他的想法是把这些卫所军当成真正的战兵来培养，这些人才能真正的做他的保镖。他记得在崇祯没有拿下魏忠贤之前，安全问题是一直存在的，这一百人如果有战斗力，那多少能给自己增加点安全感。

不过藩王练兵在明朝是大忌，如果被人首告坐实，分分钟要被除藩，这种事在明朝并不稀奇，甚至还有王府护卫诬告藩王谋反的，通常就是举报藩王积粮、藏械、练兵这一类的事情，这在永乐、成化、宣德年间都发生过。

怎么样才能够在不惊动朝廷和魏忠贤的情况下练好这些兵呢？朱由检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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