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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杀未遂（第1页）

林笑辞了职，她其实很想自己能振作起来，好好带领谢亚伦走出这段泥泞，虽然两个人有时也会为一点不算事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可想来大多时候还是美好的，毕竟认识也快十年了，结婚也八年多了，两个人最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是紧紧交错，划分不开的。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20岁，他也才21岁，还带着那种孩子气，衬衫总是开三颗扣子，被她嘲笑说像个地痞流氓。那时候她刚工作一年，大学暗恋两年多的男朋友杨肖铭劈腿了，那时候她是想和他一起留在云焦市的，只要他挽留她，她一定不会拒绝，而他始终没有给她一句承诺。等她觉得她不要承诺也要回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接到他的电话，电话那端他喝醉了，告诉她他很想她，告诉她他有了女朋友，听着他难过的样子，林笑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滋味，她突然感觉心疼他，又觉得很可笑，她曾经以为那么爱他，所有的人都知道她那么喜欢他，对他那么好，他哭了却不是为了她，连个分手都没有就把她扔了一边。从那以后她换了电话，安静地过着上班下班的生活。

谢亚伦的公司和她的在同栋大楼，他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比较呆呆的总爱傻笑的大男孩，经常因为太笨，被林笑嫌弃的一塌糊涂。有一次两个人约好了在凯运商场门口等着，老半天也不见他，林笑就打了电话问他在哪？谢亚伦说他一直在门口等着没看见林笑。

“你确定你是在凯运商场门口吗？这就一个凯运，一个大门，我在这里，没看见你啊。”

“我是在这啊？我已经站一会儿了。”

“那你看看你左边右边都有什么店？”林笑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的河市她也经常逛，哪会有第二个凯运？

“哦，我看看，左边有个奶茶，右边有个飞跃通讯手机店。”谢亚伦认真地说着，要是不知道那是哪，林笑大概也会信了他。

“我拜托你，谢亚伦，你抬头仔细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字？”

“哦，是港--连，那凯运在哪？我去找你？”

“你就老老实实站那吧，我过去找你。”连个凯运和港连都分不清，别再找错地了，林笑没好气的想着，走了三条街发现了站在港连门口四处呆望的谢亚伦。

“可以啊，谢亚伦，你这在河市长大的，居然连这两个商场都分不清。”

“我家原来是县城的，搬来市里也没几年，我又不常逛街，不知道也是正常啊。”

谢亚伦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很多时候林笑会被他的呆萌和冷笑话搞得莫名其妙，后来慢慢相处久了，就习惯了，至少这是个比较老实的男生，至少他绝对不会背着他劈腿。过了半年，突然发现谢亚伦虽笨笨呆呆，居然会做饭还做的那么好吃，也不嫌弃自己吃饭很丑的样子，就慢慢在享受吃的同时放下了防备。

九年过的真快，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轰轰烈烈的浪漫情节，甚至连个婚礼都一直没去补，可是两个人就像两个破旧的齿轮一样磨的久了，已经唇齿相依，不分你我了，加上这三年来，两个人默契十足的照顾儿子，陪他慢慢长大，无形中，这种带着两个人共同血液的连接早已超出了爱情。可是伴着儿子的离去，又像突然从中被人切断，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像有着千丝万缕，又像没有任何关系，她觉得自己很孤立，很悲独。

好像剩下的只有残缺不全的回忆在撕扯着结了一个重重的网，把她扣在里面，她无力也不想挣脱。

有那么些瞬间，林笑觉得她会熬过过去，像小时候爸爸不在的时候，她以为过不去，像失恋的时候她以为过不去，可是时间证明都会过去的。这她都知道，有时候，她感觉自己能看到十年后的自己冷冷的看着现在消沉的自己露出嘲笑和鄙视的眼神，她也会觉得她看不起现在的自己，她也努力想去控制自己的思想了。可是事实上自从儿子的葬礼过后，她前面苦苦撑着的自己好像突然倒塌了，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乱想，控制不了自己很多奇怪的行为。

以前每天不洗澡她就会浑身难受，睡不着，现在到了洗澡时间她根本懒的动弹。以前她笑点很低，随便看个垃圾节目都津津有味，狂笑不止，现在，打开电视她看到的不是节目，而是各种奇怪的色彩像漩涡一样不停的转，转的她头晕，一刻都看不下去。好像她曾经热爱的一切一夜之间上面都贴着儿子的照片，露着儿子惨白的笑脸，仿似时刻提醒她，她不该快乐。

晕倒事件出院后，谢亚伦请了一个月假，在家陪着林笑。谢亚伦一直对她都是耐心和包容的，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顾着她的感受，告诉她他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只要他们努力，还会有美好的未来的。两个人偶尔也会提起过去的美好时光，也会谈及小时候的事情，谢亚伦还会上网学一些比较复杂的菜式做给她吃，梅菜扣肉，粉蒸螃蟹，剁椒鱼头什么的。其实，谢亚伦做的真的是没得说的，有时候林笑看着他满头大汗地做了一桌，林笑不忍让他扫兴，只好埋头大吃，而至于吃进去什么味道，她说不清。

这一个月，两个人除了吃饭，也会去附近的公园转转，有时候谢亚伦也会载她去找马一帆和谢慧妍玩一玩。看似两个人都好了不少，林笑也吃回了几斤，气色也好了些许。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林笑的主管江华还是很认可她工作能力的，打了好几次电话劝说她让她回去，林笑也觉得该回去上班了，就答应了。

林笑以为，上了班会好一些，可是没上一周就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或者该说，儿子不在的那一刻，她就有抑郁倾向了，只是不至于要命。

上班前两天，她总是带着笑容，认真翻译江华交代下来的文件。而办公室的同事都对她很是关照，也都劝她看开一点，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说不出的有点同情又有点怪怪的。下面几天有时候工作做不完，她就会带回家里翻译一会儿再去睡觉，而谢亚伦看她认真工作的态度担忧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她还是在儿子的小房间睡着，虽然谢亚伦劝过她回去睡，她不肯，他也并没有催促她，觉得她大概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周五的时候，谢亚伦起来刷好牙，洗好脸，发现林笑并没有起来，还以为她也许昨晚工作的晚就去做早餐了，打了豆浆，煎了鸡蛋和火腿，把面包放烤箱，就端起豆浆边喝边去儿子房间去叫林笑。

门没上，轻轻的就被推开了，就在同一秒，豆浆突然伴着咣当的一声闷响洒在门口的地上和谢亚伦的灰色拖鞋上，脚趾头里。那是谢亚伦从来没见过的血腥画面，也是他后来再没有忘记过的画面。

屋子里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重新整理清扫过的，林笑脸朝下趴在彩色的垫子上，一只手拿着他的瑞士军刀，一只手朝上放着，白白净净的细胳膊上面明显的几道划痕，整个胳膊浸在一大片血滩里，伤口还在一点点往外冒着血滴，一颗颗顺成一排。

谢亚伦那种惊恐的表情比得知儿子的死时候的还苍白难看，他第一反应就是林笑要死了，他也不要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扑下把林笑一把反过来，被甩开的胳膊沾着血迹甩向他怀里，顿时染红了他半边淡蓝的衬衣，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还来不及颤抖的手指放在林笑鼻子下面，还好，还有气------

一旁的血渍里一张照片被有些凝固的血渍染的变成深红，他记得那张照片。

那是他拍的一张林林刚被医生洗干净裹好躺在林笑怀里的照片，那时的林林像个小不倒翁一样被裹得紧紧的，不过两个巴掌那么大，而林笑低着头疲惫而又温柔地看着他微笑。

林笑在医院再醒来以后就彻底变了另一个人一样，一天到晚怎么吃喝，也不大理睬任何人，医生说确诊了她得了抑郁症，因为有严重自杀倾向，需要住院观察，杨丽丽和谢远飞提了水果篮过来看她。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谢爸爸担忧地问着，谢远飞对于自己的儿媳一直是满意的，她工作不错，人也开开朗朗的，也不是个懒惰的人，每次到家里都会帮着做饭，洗碗，对于儿子有时候的闷脾气也不介意，甚至有时候，谢亚伦做错事情惹了他生气，她还会过来劝他不要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儿子工作忙，平时老两口有什么事情，小到马桶堵塞，大到生病住院都会叫她，有时候她一边抱着林林一边跑前跑后帮着他们的忙。

林笑一声不吭，身体有一个她想对谢爸爸说话，却被另一个自己拉住了，对于她是怎么拿起刀的她不知道，所以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的时候她没有反驳，虽然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这样。

“孩子，你和亚伦都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人这一辈子，最怕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不能这样不珍惜你自己，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你说是不是？你是一个读过书的人，很多道理爸相信你都懂的，事情不会马上好起来，但咱能不能看开点，一点点来？”谢远飞其实也还没从孙子的阴影里走出来，加上最近写老爷子的事情，也是很疲惫，恍惚中总是觉得孙子在一直叫他一样。

他想起林林第一次叫他爷爷的时候，林笑打电话告诉他林林会叫爷爷了，当天晚上他就和杨丽丽去了儿子家，就想亲自听林林叫自己一声爷爷，还被杨丽丽骂没出息。逗了林林一晚上他就是不叫爷爷，临走的时候，他还不甘心，回头一直看，都快看不见了，突然林林喊了一声：爷爷，再见。那一句爷爷叫的他到现在还感觉有点恍惚不现实。

林笑虽是沉默，他的话她都收着，她都记着，别人劝她的话，每一字一句她都懂，都知道是为了她好，可是她也知道，别人都不是她。就像你看别人挨了一巴掌，你会觉得可能别人会很疼，但是有人真真切切扇了你自己一巴掌的时候，你有的远远不止一点疼，你还会觉得生气，难受，难为情等等。她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以前听人说谁家孩子多大了怎么怎么不在了，一大家人死的死疯的疯，她只会觉得当时可惜一阵子，不理解一阵子。现在事情搁了自己身上，好像多疯狂的事情多残忍的事情大概都理所当然的会发生一样。

“笑笑，你要想开点，亚伦上班也不容易，你看这段时间他一直要么请假，要么提前回来的，人都瘦一大圈了，你儿子是儿子，也是我孙子，我也心疼，但是你儿子不在了，我儿子还在呢，哪个当妈的不是想为了儿子好，你这样下去，叫我怎么放心亚伦，他自己现在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了，还要照顾着你，这万一工作丢了，你说你们两个还过不过得下去？”杨丽丽好像恢复了以前的精神气，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站在谢远飞身边。

“丽丽，看你说的话，像不像一家人说的。”谢远飞站起来要拉她往外走。

“我说的不对吗？以前我是看在我孙子的面子上处处对她好，现在我孙子不在了，她一天要死要活说不定哪天就真的疯了，自己疯了不要紧，不要带着我儿子一起受罪。我儿子一辈子还很长呢。”杨丽丽试图甩开谢远飞的手，没有成功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再后来，林笑就只听到了高跟鞋远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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