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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清簟举了蜡灯进屋,轻声叫了陈昌两声。陈昌闻声张开眼,见怀里头的人,挥了挥手,叫清簟先回去。清簟忙点了床边一灯台,躬身退出去了。
陈昌轻手轻脚起身,没惊动李婠,他将床边那点子灯火拿了个茶杯盖了,起身往去侧屋洗漱去。清簟捧了洗脸水,善舒拿了帕子拧干递给陈昌,后头几个小丫头各捧着腰带、茶盅、梳子等。待一切事毕,善舒问道:“二爷,可要用些茶点?”
陈昌余光瞧了瞧床上有没甚动静,皱着眉头低声道:“小声些。”陈昌出了门,一连串丫鬟鱼贯而出,俱都轻手轻脚没发出丁点声。
陈昌问:“我听昨个儿厨下说,庄子里头送来些血燕窝,让人每日早上做些。另外,记得将汤里头的浮油撇一撇。”清簟忙道:“这就去说。”陈昌点头走了。
到了辰时一刻,冬青起了,她去屋里唤李婠。才伺候李婠洗了脸,春慧、夏菱拎了个小巧的竹篮子进屋,将篮子放在桌上。春慧去理床铺,夏菱替李婠挽头,说道:“今儿挽个随云髻,戴个海棠,瞧着定然好看。”
李婠点点头,见海棠上露珠点点,道:“不拘梳什么头,戴什么珠花。早上雾大,还是待在屋里头罢。”夏菱见八宝盒里头只得三两样珠花,取了个花饰出来,笑道:“时下就兴戴花,姑娘定是最好看的。”
第53章
陈昌去了趟王家,到了午时回了府,觉腹中饥鸣,于是往院里走去。行至半路,三七见他顿住脚,忙上前去说道:“二奶奶今儿用了早饭,先去了老太太处呆了半响,正巧今儿老太太犯了咳疾,也没留几位姑娘说话,只留了大太太、二太太侍疾。往回的路上,二奶奶便与二位姑娘一到到了姑娘院里。”
陈昌听后脚下一顿,回过头道:“你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好。”三七忙躬身笑道:“没两分本事,哪敢在爷您身边跟着。”陈昌似笑非笑瞧了他一眼,三七又弯了弯腰。也没空理会这起子小事,陈昌想了想,先往老太太处去。
这边老太太卧在里间榻上,秋夫人端着个木漆方盘,上有一碗嫩野鸡粥,一碟子香油清笋,垂头立在塌下面。贺夫人坐在矮凳上,一手捧着药碗,一手拿着药匙喂药。老太太张嘴喝了口药,有点涎水落到嘴边,贺夫人面上微僵,后忙整了整脸色,用帕子给擦了。
老太太慢慢道:“都说娶妻娶贤,正是这理儿。等那两个‘忙人’抽空想起我这老婆子来,怕是只能到坟头上尽孝了。”
贺夫人忙道:“正是古话里头‘男主外,女主内’,两位老爷在外头殚精竭虑,里头侍奉公婆、丈夫、抚育儿女又是我们该的。况且,老太太您福泽绵长,是长命百岁的面相,可莫在说这些,没得损了福气。”说罢,又拿药匙舀了一勺。
正此时,只听掀帘的小丫头高声道:“二爷来了。”老太太在里头听了,一面半坐起身来,用手将药匙一推,一面高声道:“昌儿来了,快、快让他来。”一旁垂手立着着的婆子忙上前拿了几个靠枕放在老太太背后。
这一推,药匙落在药碗里,半碗药溅在贺夫人袖子上。秋夫人幸灾乐祸地瞧着,贺夫人忙退开,用另一只手遮了遮污渍。老太太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直高声叫陈昌进来。
陈昌进屋,半跪在地上,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给秋、贺两位太太问好。老太太直笑:“快快到我跟前来。”陈昌起身走上前几步,先问:“请的是哪家医?”一旁的婆子回道:“请了一贯给老太太把脉的圣手余大夫。”
陈昌又问开了什么药,一婆子忙捧着药方来了,陈昌接过看了,点点头,又问今日吃了什么,昨儿是谁在伺候。老太太道:“可莫怪她们,前天就咳了两声,昨儿庄子上送了些时鲜果子来,你妈送了些,就吃了两,没想到今儿到不好了。”
贺夫人一听,脸色微变。陈昌只当没听出这门官司,只吩咐周围丫鬟婆子莫要让老太太吃了凉物。又转身接过药碗,他瞧了眼贺夫人袖口,笑道:“这活儿我来,两位太太去忙正事罢。”秋、贺两位夫人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笑呵呵道:“对对,你们事多,去忙罢。”秋、贺两位夫人领命退下。贺夫人出了院门,脸上笑立即落下,她远远地将帕子一丢,低声骂了几声“老虔婆”,后回了院子不提。
这边陈昌伺候老太太喝了药,正待离去,又听老太太道:“我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不图别的,只图个儿孙满堂。”陈昌道:“今年远哥儿有了子嗣,也是圆满了。”
老太太打了他一下,又横了他一眼:“莫提他,他是个不成器的,馨姐儿也是个立不起来的,就算生了儿子,性子能好?
你前儿说舍不得你媳妇,游学也要她陪着,我便点头了,又给她张罗好药,她也不要,我也没说什么,现今也不见她开怀,这可不怪我家了。
清簟是个好的,早早的就给了你,我想着提提她位份,不明不白跟着你也不好,还有那两个一直不声不响的表姑娘,你要喜欢,都纳了去。开枝散叶,你媳妇也说不出‘好话’来。”
陈昌拉下脸道:“祖母只管养病,儿孙自有儿孙福,莫多想了。”老太太道:“你只管回我一句,你依不依?”
陈昌道:“祖母,莫要多想了,清簟善舒两个我自会备副嫁妆,放她们出去,两位表姑娘也有太太操心。”老太太骂道:“有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见你真是鬼迷了心窍!”陈昌只说了些养病的虚词,便不顾人留,退下了。
陈昌出了院子,转步去了两位姑娘院里。三人正围在塌上叙家常,小几上满堆着各色果子点心。陈蕙、陈茯见陈昌,忙要起身问安,陈昌摆手道:“莫要起了。”说着,他挨着李婠坐在了一处,凝神听她们说话。只因着陈昌在此,陈蕙、陈茯放不开话来,也越发小声了。
陈昌看出来了,问道:“可要回了?”李婠歪头道:“才虚坐了几刻钟。”
陈蕙、陈茯都说:“哥哥来接嫂嫂了,嫂嫂快回罢,明日再来。”李婠见此,只好起身与陈昌回了。
二人进了院里,传了午膳来,李婠在陈蕙处用了不少点心果子,只用了半碗饭便放下了筷子。陈昌问道:“不吃了?”李婠摇摇头。陈昌手一伸,将她面前的碗拿过来吃了。
李婠问:“你不嫌弃吗?”陈昌笑道:“再亲密的也做过,哪还有嫌弃一说。”李婠在幼时见过府中仆役吃子女剩饭,当时见了,艳羡得紧。今日见了,自是心绪万千。
陈昌又命人添了三次饭才放下筷,他见她面上似有感慨,似有欣喜,私有疑惑,正待说话,又瞧见她今日穿着件前日穿过的石青撒花袄,与前日不同,搭了条豆绿宫绦,心有疑虑,又见其发间海棠,脚步一转,去了玳瑁彩贝镶嵌镜台前,将一个黑漆描金妆奁盒抽开。
李婠初时没着意,见他乱走,后头望着他抽开奁盒,忙道:“你做甚?”陈昌见里头空空荡荡,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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