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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清早时分,李玙抱她上车时裹着的一层层外裳、披风、帽兜,并杏子红的锦被,湖水蓝的枕头,都胡乱踢踏在一边,堆出满车厢奢侈靡费,惹人遐思的氛围。
李玙毫不意外,抱着手上下打量,悠然地点评。
“娘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简直像个废人一样。怎么样,废人的饭好吃吗?”
杜若装出来的不适和不快都叫他戳穿,自觉尊严扫地,再想方才为什么要装呢?自然都是为了跟这个坏郎君叫板。
她气呼呼的把茶盏往海桐手里一塞,很有骨气地把胸一挺。
“赖谁呀?!”
李玙还没有怎么样,海桐先噗嗤一声笑出来,瞧瞧局面,推开车窗泼掉茶水,再把茶盏收在黑漆填红的三层漆盒里,提着裙子伶俐下车。
李玙偏偏身子让开路给海桐走,眼盯着杜若不挪窝。
杜若瞪眼。
“看什么看?”
——这幼稚性子,过了昨夜竟是一丁点儿都没变。
李玙摸着下巴好笑。
“若在寻常人家儿,今日早起,娘子当在公婆面前奉茶行礼,还要下厨做饭喂饱姑舅。我这么好的郎君,一应繁杂事务都替你免了,怎的听不见半句好话?”
想到昨晚为了一句‘好哥哥’平白多遭许多罪,杜若不敢与他硬碰硬,慢慢调开视线望着外头。
四面屏障都是明黄的底色,按照春夏秋冬四季绣出狩猎画面,肥嘟嘟昂扬奋蹄的高头大马,回身搭弓射箭的赳赳男儿,仓皇逃窜的野兔,展翅翱翔的山鹰……
杜若愁眉苦脸的想,难道以后这些事都要跟着吗?
那骨头非散架了不可。
李玙误会了她面上茫然的神色,探身把她从车厢里抱出来,杜若忙推开他手。
“头发头发,没梳呢。”
李玙打横抱她在怀里。
满把油亮乌黑的头发迤逦地垂下来,在风中飘飘坠坠,香腻无比,把一张小脸衬托的越发稚气无辜,吹弹可破。
“我与你梳便是。”
杜若自是不允,挣着下地。
她穿的是冬日床上穿的粉红软鞋,底子没纳过,薄薄一层缎子,图个好玩保暖,踩了地上石子,膈得脚底痛,遂瞪了李玙一眼,回身往车厢取妆盒,边咕哝。
“妾自己都梳不来,殿下尽爱吹牛,胡乱卖弄。”
李玙笑吟吟望住,待她拿了一柄玉梳出来,便摁住她青葱玲珑的小手取笑。
“就抓个攥儿,与我一般。”
杜若抬眼一瞧。
李玙头戴青玉冠,身穿宽松大袖的鸦青色圆领澜袍,眼下挂出乌青浓重的眼袋,显得疲累清矍,不过两眼炯炯有神,清俊的来仙风道骨。
其实李玙的五官不及柳绩俊美,也不及李璘干净透彻,且因懒怠保养的缘故,皮肤又干又黑,不似寻常纨绔白嫩。
可是他总有种万人难及的洒脱肆意,天生的,一举一动潇洒大方,偶尔换下红袍黑衣,穿的简单清淡点,就分外出尘。
时下女子偶然也做儿郎打扮,不过杜若穿的竹绿平罗细褶窄裙,配的霞影纱十花绫抹胸,外头一条天青色宽身披帛影影绰绰罩住肌肤,再梳出个男人头,可像什么样子?
偏李玙洋洋得意自怀中掏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青玉冠。
“瞧我考虑得多么周到,来,我替你戴冠。”
杜若犹如泥鳅灵活地自他手底滑开,四外一望,海桐葵绿色的裙角在夏季那副猎狐的屏障后头发颤,显见得是笑得发抖。
她大力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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