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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但一直以为会有新娘爱丽丝不适应的电话声传来,但这都是我多虑了,因为我的手机始终都没有因此而响起;那天去充当摄影师的萌萌则跟我说:「难不成,你以为爱丽丝隔天就会离婚吗?你还真是个坏朋友耶。」
我则是有些不好意思,边跟着萌萌学煮菜时,仍想着会不会接到爱丽丝的求救电话,我拿起了白萝卜,然后若有所思地跟萌萌说:「谁叫现在家暴的案件太多了,我会怕嘛。」
萌萌轻叹了一声,似乎也有几分赞同我的话,但他马上又恢復了严肃的表情,就像一位顶级的料理师父那样,「还不专心一志,你是希望削萝卜时削到自己,还是希望滷锅里的东西都变成竹炭料理。」
一味地傻笑,然后装得很专心,其实,我该感谢爱丽丝的突然结婚,让我好像又可以多逃避一阵子。心底的身影明明比以前清晰,但我却老是把他和讨人厌咖啡屋先生的脸想在一起;所以我不大愿意继续去釐清关于沙特后来的消息,我只是趁机,在孤单的假日里一下又是拜託萌萌教我做菜,一下又是和萌萌去血拼。
像这个礼拜日,萌萌说要教我好吃的蔬菜滷锅和香煎素牛排。我真的很专心地学习,先是把材料洗乾净,然后一一削皮,还不忘浸泡一下香菇,还特地买了素蠔油;但大师就是不一样,总会有祕密武器,只见萌萌从他的黑色百宝袋里拿出了长长的东西──晒乾的昆布,我马上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还好你是自己开车,要不然撘捷运时,那么长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家当作是有关暴力的违禁品。」
将昆布放在锅子里煮,水只有三分之一,还需要一边用杓子将昆布全压进去,像是在变魔术一样,透明的水变成了茶色的汤底,然后是深褐色的酱油顏色,才终于能将昆布捞出来。接着丢进各种切块的蔬菜,再倒入素蠔油,萌萌叫我做到这里,然后便将盖子盖上,转小火。
我一边开心地煮着菜,一边哼着歌曲,当我开始收拾流理台,还正准备跟萌萌说我和凡妮莎她们要去垦丁度假的事情时,萌萌却突然绷起了表情,吞吞吐吐地像是要问我什么事情,「你──这样──真的──算好了吗?你想──去见──他吗?我可以开车──载你去,小杰──他不是有给你那个──编号吗?听说──问管理员就知道了。」
「他不住在那里。」我直觉性的回答,那感觉就像知道萌萌在说什么,却没办法思考,而唯一的动作都像是种反射,我不清楚真的是我的意识在回答吗?还是,这又是我的幻觉?
「我知道,他不住在那里,他一直都在你心底,只是,你假装把他轰出去了。」
萌萌说得真是一针见血,我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要面对事实;但我还是有些排斥,总觉得无法去说明真正害怕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如果,爱情从没来过,那对我而言,反而更是幸福……
萌萌无奈地望着我的任性,他只好掀起锅盖来试试菜的味道;我也很开心,他作了这个缓和刚才僵硬气氛的动作,马上凑上去也要试吃,他点点头,挑了块红萝卜给我,「试试看软了没,甜不甜?」我接过小汤匙,用力地吹了几口气,呼呼中将热气吹散时,一口咬下去的甜蜜,还真是难忘的好滋味。我说:「萌萌,你真是天才,当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天天都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美味。」
萌萌又把锅盖盖上,一转身却从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忧鬱,他说:「我父母还不肯接受我爱他的事实,而我自己也总是不肯去理解最终还是只有他才行,所以我和家人疏离,除了小动物们之外,我只有几个朋友而已;不过,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说句不重听的话:你和我一样,都是拒绝认清事实,爱逃避。」
我刻意避开回答,直接从厨房角落跑掉,萌萌却还不罢休地说着:「人生就像这锅滷汤,你不去掀开那锅盖,就永远也无法知道这锅里的奥祕。」
真的是故意选择不理,明明我已经从大雨中,看清他的身影,一样的熟悉,一样的情景;但不一样的是距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还远的距离,我记得那是个雨天,散落一地的相片和从此看不见的那张脸,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远……
一切都是因为我很顽强,其实只是因为胆小,我让萌萌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我,还让他气得不想理我;一样的上下班,一样的主僱对话,我们以为一切都平静了,就像我的失忆症一样。而在大约一个礼拜之后,小杰却突然抱着一只约三十公分宽的铁盒,出现在兽医诊所前。
见到了小杰,还有点对我不大高兴的萌萌说:「汪护士,外找。」
我也是有点赌气似地回答:「谢谢,许医生。」
而小杰则是一头雾水,但也没什么兴趣要搭理我们两个,他只是神情有点故作轻松,却还是掩不住有些落寞的样子,只是动作轻轻将铁盒拿给我,还对我说:「这是我小舅之前要交给你的东西,但被我大舅扣留到现在;可这几天,他已经一声不响地离开这座城市了,什么都没有带走,还留下那家咖啡店给我。」
我有些讶异,这只铁盒似乎跟我家那只曾经害我在半夜绊倒的铁盒竟然有些一模一样,原来,沙特跟我有同样的祕密,我好像又离过去更近了一些。
在惊讶铁盒之馀,我不免还是习惯逃避,也许都是因为咖啡屋先生之前给我太多的坏印象吧,在我还没釐清他和沙特之间的差别,我将注意力全放在咖啡屋先生上面,又再次为咖啡屋先生的离开而感到不太愉快;因为这真像是咖啡屋先生的风格,每次把事情搞砸之后,就急着想逃开。
许医师也在一旁冷冷地搭腔:「追不到人家,就搞破坏;等人家失忆时,他又想趁虚而入;现在事情全戳破了,他又选择逃走,唉……怎么老是搞得他自己才是受害者一样。」
小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现在正当着他的面,在数落他大舅舅的不是;于是他将头微微地低下,然后轻声地说:「因为他搞错了,他不是我小舅,却想成为他;而我也曾差点犯下一样的错误……你们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他将铁盒完整地放在我手中后,就旋即压低鸭舌帽的帽沿,转身没入人群中。
望着小杰远去,我放下铁盒,就赶紧拨了通电话给安娜,我急着跟她说:「小杰现在是独当一面的咖啡店老闆了,如果你还爱她,就要趁现在。」
萌萌则是走过来,又用着最传统的方式,提起手掌就是反覆在我和他的额头间量来量去,他说:「你是不是发烧到脑袋坏了,你的沙特留给你的东西,你竟然置之不理。」
我则是还在赌气,「我的事不用你管,许医生。」
萌萌则是被我的任性激到了,开口就是骂我,「小气鬼,爱生气;你要是没那么爱生气,搞不好就可以跟沙特在一起幸福个好几年。」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我好像也被激怒了。
「要不然,你把铁盒开来看啊,就可以证明我所言不假。」萌萌仍是继续不停地搧风点火。
「沙特不会嫌我爱生气!」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失忆过吗?这是个讲科学证据的年代,你想证明自己,就开啟铁盒来看啊!」
我和萌萌一句来一句去的,越讲越大声,直到我差点失去理智,猛然打开铁盒,望着里面那一封封密密麻麻的信件时,我几乎就要在兽医诊所里面大方地阅读起那些沙特写给我的信──突然畏缩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看到熟悉的字跡,我就像一个胆小鬼一样,下意识就想落荒而逃。
「怎么了,心虚不敢念是吧。」萌萌还是在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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