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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曲杂剧（第1页）

秦娥血泪诏平冤

楔子

（卜儿许婆子上，诗云）浩瀚江湖月，痴情恨世尘。怨闻何了了，岁月不饶人。老身许婆子是也。中原人氏，嫡亲四口儿属。不幸夫女已故，唯止一子耳，年长十岁。俺娘俩，寒过日月。家中颇喜书画。此有一个秦武子，尝昼夜耍剑，不知时日。前日喜得《兰亭集序》，今吾见之，欲得此。问此须几钱财，而那秦武子只言不出，唯存其家。其有一女，年方七岁，颇有武学之范。余有心看上他，与吾家为姻，就以岳武穆书之《出师表》与其换，岂不美哉！他说今日良辰，亲送女儿至吾家来，并以之求焉。老身就此待家候，等他那书圣名序来。（冲末扮秦风，引正旦扮爱莲上，诗云）剑武破光月，焦寥起出师。落霜风雪尽，感此恨伤悲。小武姓秦，名风，祖贯谯郡人也。幼习剑舞，颇有英飒。然江湖之险恶而罪人，洗劫族戚。唯撇此女孩儿，小字爱莲。小武身贫，流落于这洛州居住。此间一个许婆子，他家广有书画；小武因见那武穆习表，欲得此。谁想许婆子常常人来言，要小武女孩儿为他儿媳做。况那他人欲得俺家书，为此一换二，岂不理亏？又苦于那书画，小武无奈，只得将女孩儿爱莲入他家做儿媳去。（做叹科，云）唉！这那里是做儿媳？分明是交易与他一般。就准了他言语，分外些银两，勾他生计之费。言语之间，他邻家门首儿来至。老婆子在家么？（孛老上，云）武子，请上坐，老身已候多时也。（做相见科，秦风云）您是那位？（孛老云）吾乃他邻家门首儿，姓李名太康。今尔等结亲家，实乃喜乎。（卜儿云）他呀！喜得看热闹。（秦风云）原是邻家也。今小武入朝为官，将女孩儿送来与婆婆，岂敢做儿媳，只与婆婆协日夜。为此留女孩儿，愿望婆婆看觑则个！（孛老做叹科，云）嗨！尔等为亲家，吾实兴焉。始与他象必恩待矣！（卜儿云）亲家，是矣！许些银两做盘缠。莫休嫌轻少。（秦风做谢科，云）多谢婆婆！此恩异日必当重报。婆婆，女孩儿爱莲虽有武学之范，早晚隐痴，看小武薄面，看觑女孩儿咱！（卜儿云）亲家，不负尔嘱。令爱至吾家，尤如亲女一般承看，又有太康相料，侬只管放心去。（秦风云）婆婆，爱莲孩儿该较真，看小武面则训之。孩儿，侬也不从吾跟前，余是侬亲爷，将就的你。今在此耳，早晚若脾劣呵，侬只讨那训斥食。儿呀！吾也是出于无奈呵！（做悲科）（唱）［仙吕］［赏花时］窃也只为生计飘扬万里行，为此以割舍得亲儿习训斥言。从今日远践应州城，又不知归期定准，则落的含泪涕涟怨。（下）（孛老云）秦武子留下他这女孩儿与侬为儿媳，他一径入朝应官去了。（下）（正旦做悲科，云）爹爹，侬直下的撇了我孩儿去也！（卜儿云）儿媳呀，侬在吾家，吾是亲婆，侬为亲媳，只当亲骨肉一般。侬莫泣焉，跟着老身起料去来。（同下）

第一折

（净扮撒哥温上，诗云）书画有穷达，藏书入阁楼。优的寻不到，劣的满天流。自家姓撒，小字哥温，喜藏书，人论撒藏儿。书者入阁楼，于这洛宁县北门廿里。城内有个许婆子，书画广财集。自那《兰亭集序》入了他家，日夜不离身。因此有心瞧瞧他那广为书画。（卜儿许婆子上，云）老身许婆子。吾一向落于洛宁县居住，办财尽计。自十五年前秦风武子留下爱莲孩儿与我做儿媳，常唤做秦娥。自成亲之後，载末，与那掮客搓商，以得牌坊。入了小巷，铺了牌儿，名叫书榛坊。（做解科，云）书榛者，书为画也；榛，吾家儿姓杨，乳名曰文天，故以那两口子之姓组一，曰榛。（做忙科，云）刻理文案，清撤污秽，候以那撒哥温儿。（撒哥温云）婆婆在么？（卜儿云）撒藏儿，往里坐。（做礼科，云）侬携着礼儿何甚？如图个往来常客。（撒藏儿云）婆婆，往来须礼客，所谓“礼尚往来”。（做寻科，云）听闻那武子家里的《兰亭集序》入了侬家，与那《出师表》互换，今至此这儿，让吾瞧瞧，沾沾那好奇的眼色。（卜儿做行科，云）此正为《兰亭集序》也。（做惊科，云）呀！书之笔法，刚柔并济，以散求正，中和之美也。（做看科）（撒藏儿云）此书者，文而不华，质而不野，不激不厉，温文尔雅。可谓是“天下第一行书”。（做叹科，云）见此这书画，余生足矣！（白）忽闻坊外一声吼，好似叫“哈噢！买这个里酒唉，香喷喷得哟！”（做观科。卜儿同藏人出）（做叹科）（卜儿云）嗨！原是那酒垆吆么。（撒藏儿云）吆得嗓门真够大也！（酒保上，诗云）酒气扑迷香，纷飞万里乡。酣然情未尽，绪断自难尝。小的乃酒保也，姓封，名无忌。祖贯柘州人氏。因家中倒落，以酒肆为生，入这洛宁县开个酒垆持生计。（撒藏儿上前，喝云）喂！侬个嗓门大得能劈个山嘿！（酒保云）嗓门呦大，诸酒意浓。自俺那家落不济，日夜守着酒垆，生怕那贼人溜。（唱）［仙吕］［点绛唇］震彻歌喉，意浓诸酒，人知否？人若是知我心由，怕不贼人歆嗅。［混江龙］若问那红尘浊酒，两般儿诉言忆往几时休？数为了夜宵畅叙，和着这今日眉头。伤心骨的是灿若漫星辰光耀眼，碎心肠的是散中秋月色对孤舟。懮则是慢吞吞气不住意中火，忿争争道不彻心头肉，越觉的情思沉沉，怀绪愁愁。（云）似这等心勾，不知何时是了也呵！（卜儿做嘲科，云）呦！侬个还愁呵！老身为了孩儿昼夜操劳，殊不知几个愁。（撒藏儿云）对头！俺虽为藏书人，历观天下也有几分愁似者也！（下）（文丑扮杨文天，上）（做责科，诗云）忿恨时言语，皆为空彻杯。虽为浓郁酒，莫入别人醅。吾乃婆婆之子也，姓杨，乳名曰文天。自入了小巷，铺了牌儿，立了坊儿。那酒保昼夜也要吆个两三，皆以为他那人有异神。（唱）（作吃酒科，唱）［油葫芦］莫叫那个夜枭吟唱着一世愁？何似让吾惫惆！须不晓人心犹似魅魂沟。自从前日与吾妻儿守，至这小巷立了牌胄。走到那酣一壶，初饮好似个梦幽；再酌则行走荡扬着如灵兽，离这个酒垆户，叫何休？（卜儿做打科，斥云）休叫？孩儿你，酒意上头；休胡？孩儿你，回家批斗。（做慰科，云）莫怪，俺孩儿不理事。（酒保云）冇事，小孩都是。（下）（正旦上，做拦科）（云）婆母莫生气，夫家已知错。他那皆是酒言语，莫信焉。（唱）［天下乐］莫不是婆母那侬亲骨血流，今也生不知患忧？问今生也将来世修。俺从这君丈护，俺从这孝道守，俺知家中负苟。（许婆子云）还是俺那儿媳理事。（做斥科，谓文丑云）孩儿你，须向你那家娘儿学，可知否？（做叹科，云）孩儿呀！何日知礼数乎？（下）（正旦做请科，云）坊前十里，有秋霜楼，夫君可同行乎？（文丑云）去也。（白）至楼，点几茶菜，叙其旧事。（正旦云）夫君应知礼，莫以闲闹游。（文丑做应科，云）知矣！（正旦做劝科，唱）［一半儿］为甚么涕泗泗不住点儿流？莫不是那夫君与垆人惹争斗？况且那君侬闲酌不住嗅，他日必定上寻仇。（文丑云）他敢？（正旦云）何必气身子，伤心肝。（文丑做解科）（唱）［后庭花］骨肝身却是得保修，气汹汹惹吾心上头。妻语使吾灭了火焦气，岂将这夫妻情断了沟？（邦老引众人，上）（做戏科，唱）此这小妮样，钿皮可俊怜。如为求得此，不负俺门天。（做护科）（文丑云）喂！尔等何意？岂敢戏俺妻儿。（做不屑科，邦老云）呦！汝夫有几分色，却不知这江湖规矩。（正旦做问科，云）江湖何规矩？（邦老云）天下之女，若中吾眼，必为妾，拦着皆亡。（文丑云）尔等好气口呀！（正旦云）好气口不得了，尔等算老几呀？（文丑做应科，云）就是呀！（白）邦老怒，众人做打科。（文丑云）尔等休猖狂，莫叫俺告官。（邦老持刀科，云）告官？找死。（邦老杀文丑科）（正旦做惊科，云）呀！夫君醒醒，莫入这天堂唉。（做责科，云）兀得这厮儿，还吾夫君！（邦老做惊科，云）啊！出人命了，完哉！（遂急下）（正旦做泣科，云）夫君呀！醒醒，莫执睡。（唱）［青哥儿］喂！夫君你醒呀！醒呀吾偶，真不晓俺那、俺那婆母，要是晓得他亲儿为死首，必能当场烧怒心头，气吐鲜流。万一难收，一振床叩，寒暑皆惆。愿你那天上仙客，欢笑无泣，愿那再世续修。婆婆也，奈得俺们生受！（白）正旦引文丑至家，卜儿见，扑泣。（卜儿做泣科，云）孩儿呀！命这苦诶，让俺娘俩以何过诶！[赚煞]（孛老李太康做见科，上）（做慰科，云）婆婆莫哭泣，节哀以顺变哉！（卜儿云）莫不是他那臭脾气，怎会惹上那厮儿。（正旦云）婆母诶，夫君待吾如濡沫，今夜起身，至这洛州衙门，告状去哉！（孛老做拦科，云）孩儿呀！莫动气，虽告了衙门，惩了那厮儿，万一那日又非为，何哉？（卜儿云）儿媳呀！莫强求，也是这孩儿无命也！（同下）（白）即夜，正旦秦娥理行李，悄离家，起身入洛州。

第二折

（净扮张太医上，诗云）自打那秦娥出了门，独奔洛州坡。何尝为情所困，痴了一片忘河。老太医姓张，家住洛州，听闻应州那出了命案，便连夜奔车，前去瞧瞧。（众人上，做观科，云）何人落得如此下场？（诗云）赤血铺沙石，官兵日夜逻。旁人谁敢救，必视党同科。（白）张太医至应州，孛老李太康亦至，二人同至茶楼。（张太医云）李老今至此，何为？（孛老云）听闻这有命案，前去瞧瞧，又朝上下旨前去受命。（张太医云）何旨？（孛老云）不知。今这死者，有些面熟，恐宜那婆婆儿媳父也！（做观科）（张太医云）实也。须向她那儿媳言乎？（孛老云）先莫言，等旨下，再议。（下）（徕儿上，做嬉科）（唱）［南吕］［一枝花］阔苍波，马急罗。地上鹅，叫传讹。离魂奔海处，几时这马急儿鸣歌，撞见那幽灵，使吾这么，心儿里爱，已是寥寥几恨呵！（张太医做叹科，云）唉！天要变喽！（同下）（外扮令旨人上，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宁县人李太康，礼法守当，勤政爱民，特封为洛宁太守之职，以诏钦此。（孛老上，云）谢皇恩。（同下）（白）孛老李太康悄问那人事，得知而惊，遂至茶楼，正遇张太医。（张太医上，云）李老何事惊？（孛老上，做先喜后惊科，云）今旨下，吾为洛宁太守，即夜起身。（带云）又悄问那人事，可悲矣！（张太医做先喜后问科，云）喜这个太守官呵。（带云）那人何犯可悲哉？（孛老做叹科，云）嗨！那人实为秦娥父，因那得罪了官，为成此样。所官者，乃王太师也。（张太医云）王太师，来头不小。又因何事乎？（孛老云）好似为私仇也！闻十八年前，那武生家遭人屠，洗劫族戚，惟撇那武生秦风与女秦娥乎。（带云）私仇，吾也不知，应细查焉。（张太医做自请科，云）与吾这老儿同乎？（孛老做谢科，云）有侬这李老同为，足矣！（同下）（白）即夜，二人乘那官兵不意，把这个武生抬上了车，出了城，直奔洛州。翌日，王太师闻那人已失，气得他狗鸡都能翻墙走。（贴旦仵作上，诗云）死者须尸验，来存做档科。虽身为女子，休莫叫人哥。小女不才，小字如月，从爷张太医习，为仵作。听闻爷奔洛州，遂乘车赶至。（贴旦云）爹爹，何事惊慌？（张太医上，云）孩儿呀！吾随李老把这个武生从应州抬走，至这洛州来诊，休莫出言，免得惹出一身糟。（孛老为太守上，云）今吾李老，奉那驾上之命，为洛州太守，日后皆太平乎。那武生便是许婆子儿媳秦娥父也，得罪了当朝王太师，又闻十八年前惨事，痛惜哉！（带云）因此前来，集据，以挽那十八年前惨事，还秦家一个公道。（同下）（白）自秦娥来了洛州，至衙门锣鼓，衙太守张训舟始升堂。（净扮张训舟引祗从上，诗云）有客击锣鼓，升冤治浊河。司空为罪上，恐我弗为何？小的太守，姓张名训舟，在这洛州衙十馀载，听闻有人来击鼓，遂升堂。（张训舟云）台下何人击鼓？（正旦上，云）小女姓秦，小字爱莲，婆母常唤秦娥，前日吾夫家被人害，背着她来至洛州衙，还请大人为小女作主。（张训舟云）何人？（正旦云）那邦老首名曰王瑰。（张训舟做惊科，云）莫不是当朝王太师之子乎？（正旦做应科，云）正是。（白）时李太康三人在围观。（张训舟做喝科，云）那里来的小丫头，竟诬当朝太师子，拿下。（祗从做押科）（正旦做跪科，云）大人，冤枉啊。（唱）［梁州第七］可恨我小女子呀，难平我这一整块的肉心头呵！背着婆母，夜直奔坡。旧恩忘却，痴爱情歌；操劳只为了生计，讨公只为了痴磨。那里有寻丧处泣倒长城？那里有浣沙时甘投大河？那里有峻登来便化磐呵？可泣，可恨！（带云）小女家不顾得天人敌，只求大人为了那死去的夫君还一公道。（观者做哄科）（张训舟做醒木科，云）静也。不是不讨，只是。［隔尾］阔大的地天让我无心判，锣击平冤虽得当，可是当朝太师子，老夫无法来呵！（太守李太康上，云）尔等不管，老身来管。［骂玉郎］这无情太守伤得俺心碎。言词内，戳得俺使恨悔，怨他谁？职责天下之安分，为民除刈，今有这重大杀案，岂背？（张训舟做问科，云）堂下何人？如此喧哗。（太守云）老身奉驾上之命，为洛州太守。（张训舟云）胡说，老夫怎不知？（太守做拿圣旨科，云）此为圣旨，还不跪拜？（众人做跪拜科）（张训舟做疑科，云）休得胡言，拿下。（祗从做不敢科）（张训舟做惊科，云）呀！尔等干甚？敢违吾命。（太守做怒科，云）张训舟，还不跪下，敢违圣命乎？（张训舟做辩科，云）此这圣命是假，若为真，前日必知。（太守云）尔不知，也不知奇，可惜侬那上司，等着汝归。（太守做惜科，云）孩儿呀！侬的命好苦呀！前日侬亲爷得罪了当朝王太师，已惜命。今侬夫家又命丧他子，诶！节哀以顺变哉！（正旦做惊科，泣云）爹爹呀！侬怎舍得抛下孩儿呀，初先失了夫君，婆母瘫卧在床，今又失了亲爷，真的是造化弄人也！（唱）［斗虾蟆］空悲戚，恨命苦，人生短，莫难求。岁月这般造化，让小女何归去，破了家门户对，失了爱恨情仇。（带云）天命也！恨那仇未报，何日可还公道哉？（正旦做涕血泪、倒科）（众人做扶科）（同下）（太守做押科，云）拿下。（张训舟做入狱科）（同下）（白）张训舟入狱，太守李太康上任。

第三折

（邦老引众人上，诗云）命案身中上，东西弗处藏。听闻官上任，火气惹三伤。吾乃邦老首，王太师之子，名瑰。自吾惹了一桩命案，欲求亲爷护短，可是不知如何开口。（太守李太康上，做缉王瑰科）（做升堂科，云）王瑰，惹了命案，还象躲乎？（邦老云）何命案？（太守做醒木科，云）前些日侬杀了秦娥夫，岂敢不知？（邦老云）那只是一场误会。（太守云）误会？误会能惹出人命乎！（做引正旦科，云）秦娥，说说看。（正旦上，云）前些日，与夫君至那洛宁县内秋霜楼叙情，而他，以刀刺吾君，害得吾伤恸。（唱）［正宫］［端正好］叙情楼那痴醉，安心谈那情坠，一声误会敢言张！可笑之极！［滚绣球］日月刻铺着星，有鬼魂拽着霞紫裳，含泣着，跪求那还一公道，小女不知怎是好？哎！只落得血泪殇殇。（太守云）王瑰，还敢说这为误会乎？（王瑰做压科，云）虽有罪，尔等弗能杀吾。（太守云）老身岂惧这王太师乎？（做押科，云）拿下。（做引监斩官科，云）监斩官何在？（外扮监斩官上，云）下官在此。（太守云）速斩立决。（监斩官做应科，云）是。（同下）（白）太守、仵作、正旦从监斩官至法场，候斩。（监斩官上，云）今日处决犯人，往来者莫闲走。（净扮公人鼓三通、锣三下科。刽子磨旗、提刀，押邦老带枷上）（刽子云）快些来，快些来，监斩官在法场等候多时了！别误了时辰。（邦老唱）［倘秀才］可恨俺途路坎坷左倒右颠，无管的俺上躲下匿，俺王瑰这一生，算是栽了跟焉。（刽子云）废甚么话！（邦老唱）［叨叨令］可怜俺虽为王太师亲子，则落得分尸无处空悲耳。（监斩官做斩科）（刽子做开枷磨旗开刀科）（净扮王太师上，云）慢着！（刽子做停科）（监斩官云）何人拦？（王太师云）吾乃王太师也，今谁敢动俺孩儿，立杀之。（监斩官做不屑科）不知这那风把侬来，今侬亲儿沾了命案，不得不斩。（王太师做喝科，云）好大的胆子，侬吃了熊豹胆乎？（监斩官）太守之命，不得违。（带云）刽子手，立斩。（刽子做开刀科）（邦老做倒科）（王太师做泣科，云）俺了亲儿呀！（唱）［快活三］俺了亲儿侬安心去先，让老身为你讨个权。［鲍老儿］监斩官侬好狠心焉！为了秦娥夫妻情，苦心斩了俺心骨，今日必将侬讨个地天！（太守李太康上，做押科）（云）把那王太师拿下。（祗从做应科）（王太师做喝科，云）李太康，大胆，敢押太师。（太守云）王太师，侬可知“新官上任三把火”乎？（王太师云）何意？（太守云）一把火着了旧太守，二把火着了侬亲儿，这第三把火着了侬上身。（唱）［耍孩儿］不是俺这不给留情面，况侬亲儿祸了命，惹了一身片，俺也是秉公办事焉！（王太师云）老夫何罪之有？（仵作引正旦上）（仵作云）太师侬罪有三。纵子为恶，为罪一；诬杀秦娥父，为罪二；十八年前，武扫秦家，洗劫族戚，为罪三。（王太师做疑科，云）老夫不信，休得胡诌。（仵作做持证科，云）此为证，岂敢八扯！（正旦云）十八年前那夜，时年五岁，俺爷匿吾于暗道，瞩目一切。太师侬这脸儿，俺记得可清楚些。（同下）（王太师云）原是那毛孩，本以为杀尽了侬全家，谁承想惹了一身燥。（唱）［二煞］笑吟吟那戚悲，泣啼啼那煦烟。今生却为栽跟此，可泣！可怜！（监斩官云）押刑台，斩立决。（刽子做磨旗开刀科）（外扮令旨人上，云）太后懿旨到。（刽子做停科）（众人做立跪科）（令旨人云）洛州太守李太康接旨。（太守云）臣接旨。（令旨人云）奉天承运，太后懿旨：王太师虽有重罪，念太后为其亲子，以贬庶人代之，不可斩。钦此。（太守做立科，云）众人皆立也！（众人做立科）（令旨人做指科，云）李太康，尔敢抗旨！（太守云）太后难不成象让他当个陈世美乎？（唱）［一煞］焱火着了草船，怒水没了魏川；岂不闻陈家世美多幽遣？自己惹一身怨气夺了命，定要还游魂一安眠。（带云）监斩官，还不用刑。（监斩官做斩科）（刽子做开刀科）（太后祗从至，云）太后驾到。（刽子做停科）（太守做惊科，又做拦科）（云）闭场掩路。（令旨人做喝科，云）李太康，侬敢！（下）（监斩官）速立决。（刽子做开刀科）（王太师做倒科）（太后至，上）（做责科，云）李太康，侬好大的胆子啊！（唱）［煞尾］俺骨亲儿也，安祥以入仙。侬虽为太守，何敢逆苍天！（带云）来人，把这逆人押往应州，听圣决。（祗从做应科）（众人做观科）（同下）

第四折

（驾上，诗云）朕以得天下，为民保健康。惩之贪废客，嘉以立功昌。听闻洛州太守上官烧了三把火，气得太后直剁脚。（做宣李太康科，云）李太康，刚上任就惹出事来，真是胆大包天哉！（太守上，云）秦娥先失了她夫君，後失了她亲爷，又闻那惨事，无人相诉。（唱）［双调］［新水令］那个小女秦娥嫁到许婆坊，水灵灵让人疼难忘，恨悠悠她命运怆，眼落落无人相量。（带云）因臣为了她讨还一公道。（驾云）讨公道？侬可知那王太师是太后何人？（太守云）知道。（驾做怒科，云）晓得还拦！（太守云）杀人偿命，不共戴天。（驾云）侬做了好人，让朕何颜面对着太后！（太守云）陛下，失面是小，夺命是大呀！（唱）［沉醉东风］陛下你真龙显贵人，休莫以己面把人抗。太师呀夺了她命亲，岂不得让他逆天浪？（驾做拖击科，云）来人，把他拖出去，仗打二十。（祗从做应科）（下）（太后做帘出上，云）这老家火，胆儿真够大。（驾做揖科，云）母后，此人虽胆妄，但。（太后做疑科，云）皇儿象替他求情？（驾云）这不是……。（太后云）侬刚才的威风上那去了？（唱）［乔牌儿］杀命偿还呀天经理常，儿骨肉了断呀情恨亲丧。哎，这李太康还着实让吾开眼，且受这孩儿命呀恨惘怅。（带云）皇儿呀！侬来决吧！（下）（驾做宣科，云）笔墨伺候。（令旨人上，云）洛州太守李太康接旨。（太守上，云）臣李太康接旨。（令旨人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州太守李太康，因违懿旨，执杀太师父子，拦太后于法场。承太后之颜，谪庶人，永不再用。钦此。（太守云）臣李太康接旨谢恩。（下）（正旦上，云）自那太守李太康贬了庶人，又回到那门首儿。一场浩劫又归于平淡。（唱）［雁儿落］起落这波动呀好如孩泣欢，谢谢这邻客太守为吾平反，小女俺上门恩，报答这冤情肝。［得胜令］呀，今日是个顺气天呀！这婆婆喜安安。夫爷也，侬俩安心上路呵，往后的日子也该乐漫漫。（卜儿许婆子上，云）儿媳呀，真的是让俺担忧呵。（正旦云）婆母诶！今儿不错，让这书榛坊开业呵！（卜儿做喜科，云）开工呵！（唱）［鸳鸯煞尾］从今后这欢声笑语齐融聚，休让贪污吏官泛腐，与天子分忧，万民齐鼓。（词云）岁月客。离人席。怨情自古落魂魄。为人定了冤，刚强无偏激。无偏激。往事齐声脉。

题目岁月多情怨离恨正名秦娥血泪诏平冤

2022.9.19——2022.9.26（夜作）

秦娥血泪诏平冤

楔子

（卜儿许婆子上，诗云）浩瀚江湖月，痴情恨世尘。怨闻何了了，岁月不饶人。老身许婆子是也。中原人氏，嫡亲四口儿属。不幸夫女已故，唯止一子耳，年长十岁。俺娘俩，寒过日月。家中颇喜书画。此有一个秦武子，尝昼夜耍剑，不知时日。前日喜得《兰亭集序》，今吾见之，欲得此。问此须几钱财，而那秦武子只言不出，唯存其家。其有一女，年方七岁，颇有武学之范。余有心看上他，与吾家为姻，就以岳武穆书之《出师表》与其换，岂不美哉！他说今日良辰，亲送女儿至吾家来，并以之求焉。老身就此待家候，等他那书圣名序来。（冲末扮秦风，引正旦扮爱莲上，诗云）剑武破光月，焦寥起出师。落霜风雪尽，感此恨伤悲。小武姓秦，名风，祖贯谯郡人也。幼习剑舞，颇有英飒。然江湖之险恶而罪人，洗劫族戚。唯撇此女孩儿，小字爱莲。小武身贫，流落于这洛州居住。此间一个许婆子，他家广有书画；小武因见那武穆习表，欲得此。谁想许婆子常常人来言，要小武女孩儿为他儿媳做。况那他人欲得俺家书，为此一换二，岂不理亏？又苦于那书画，小武无奈，只得将女孩儿爱莲入他家做儿媳去。（做叹科，云）唉！这那里是做儿媳？分明是交易与他一般。就准了他言语，分外些银两，勾他生计之费。言语之间，他邻家门首儿来至。老婆子在家么？（孛老上，云）武子，请上坐，老身已候多时也。（做相见科，秦风云）您是那位？（孛老云）吾乃他邻家门首儿，姓李名太康。今尔等结亲家，实乃喜乎。（卜儿云）他呀！喜得看热闹。（秦风云）原是邻家也。今小武入朝为官，将女孩儿送来与婆婆，岂敢做儿媳，只与婆婆协日夜。为此留女孩儿，愿望婆婆看觑则个！（孛老做叹科，云）嗨！尔等为亲家，吾实兴焉。始与他象必恩待矣！（卜儿云）亲家，是矣！许些银两做盘缠。莫休嫌轻少。（秦风做谢科，云）多谢婆婆！此恩异日必当重报。婆婆，女孩儿爱莲虽有武学之范，早晚隐痴，看小武薄面，看觑女孩儿咱！（卜儿云）亲家，不负尔嘱。令爱至吾家，尤如亲女一般承看，又有太康相料，侬只管放心去。（秦风云）婆婆，爱莲孩儿该较真，看小武面则训之。孩儿，侬也不从吾跟前，余是侬亲爷，将就的你。今在此耳，早晚若脾劣呵，侬只讨那训斥食。儿呀！吾也是出于无奈呵！（做悲科）（唱）［仙吕］［赏花时］窃也只为生计飘扬万里行，为此以割舍得亲儿习训斥言。从今日远践应州城，又不知归期定准，则落的含泪涕涟怨。（下）（孛老云）秦武子留下他这女孩儿与侬为儿媳，他一径入朝应官去了。（下）（正旦做悲科，云）爹爹，侬直下的撇了我孩儿去也！（卜儿云）儿媳呀，侬在吾家，吾是亲婆，侬为亲媳，只当亲骨肉一般。侬莫泣焉，跟着老身起料去来。（同下）

第一折

（净扮撒哥温上，诗云）书画有穷达，藏书入阁楼。优的寻不到，劣的满天流。自家姓撒，小字哥温，喜藏书，人论撒藏儿。书者入阁楼，于这洛宁县北门廿里。城内有个许婆子，书画广财集。自那《兰亭集序》入了他家，日夜不离身。因此有心瞧瞧他那广为书画。（卜儿许婆子上，云）老身许婆子。吾一向落于洛宁县居住，办财尽计。自十五年前秦风武子留下爱莲孩儿与我做儿媳，常唤做秦娥。自成亲之後，载末，与那掮客搓商，以得牌坊。入了小巷，铺了牌儿，名叫书榛坊。（做解科，云）书榛者，书为画也；榛，吾家儿姓杨，乳名曰文天，故以那两口子之姓组一，曰榛。（做忙科，云）刻理文案，清撤污秽，候以那撒哥温儿。（撒哥温云）婆婆在么？（卜儿云）撒藏儿，往里坐。（做礼科，云）侬携着礼儿何甚？如图个往来常客。（撒藏儿云）婆婆，往来须礼客，所谓“礼尚往来”。（做寻科，云）听闻那武子家里的《兰亭集序》入了侬家，与那《出师表》互换，今至此这儿，让吾瞧瞧，沾沾那好奇的眼色。（卜儿做行科，云）此正为《兰亭集序》也。（做惊科，云）呀！书之笔法，刚柔并济，以散求正，中和之美也。（做看科）（撒藏儿云）此书者，文而不华，质而不野，不激不厉，温文尔雅。可谓是“天下第一行书”。（做叹科，云）见此这书画，余生足矣！（白）忽闻坊外一声吼，好似叫“哈噢！买这个里酒唉，香喷喷得哟！”（做观科。卜儿同藏人出）（做叹科）（卜儿云）嗨！原是那酒垆吆么。（撒藏儿云）吆得嗓门真够大也！（酒保上，诗云）酒气扑迷香，纷飞万里乡。酣然情未尽，绪断自难尝。小的乃酒保也，姓封，名无忌。祖贯柘州人氏。因家中倒落，以酒肆为生，入这洛宁县开个酒垆持生计。（撒藏儿上前，喝云）喂！侬个嗓门大得能劈个山嘿！（酒保云）嗓门呦大，诸酒意浓。自俺那家落不济，日夜守着酒垆，生怕那贼人溜。（唱）［仙吕］［点绛唇］震彻歌喉，意浓诸酒，人知否？人若是知我心由，怕不贼人歆嗅。［混江龙］若问那红尘浊酒，两般儿诉言忆往几时休？数为了夜宵畅叙，和着这今日眉头。伤心骨的是灿若漫星辰光耀眼，碎心肠的是散中秋月色对孤舟。懮则是慢吞吞气不住意中火，忿争争道不彻心头肉，越觉的情思沉沉，怀绪愁愁。（云）似这等心勾，不知何时是了也呵！（卜儿做嘲科，云）呦！侬个还愁呵！老身为了孩儿昼夜操劳，殊不知几个愁。（撒藏儿云）对头！俺虽为藏书人，历观天下也有几分愁似者也！（下）（文丑扮杨文天，上）（做责科，诗云）忿恨时言语，皆为空彻杯。虽为浓郁酒，莫入别人醅。吾乃婆婆之子也，姓杨，乳名曰文天。自入了小巷，铺了牌儿，立了坊儿。那酒保昼夜也要吆个两三，皆以为他那人有异神。（唱）（作吃酒科，唱）［油葫芦］莫叫那个夜枭吟唱着一世愁？何似让吾惫惆！须不晓人心犹似魅魂沟。自从前日与吾妻儿守，至这小巷立了牌胄。走到那酣一壶，初饮好似个梦幽；再酌则行走荡扬着如灵兽，离这个酒垆户，叫何休？（卜儿做打科，斥云）休叫？孩儿你，酒意上头；休胡？孩儿你，回家批斗。（做慰科，云）莫怪，俺孩儿不理事。（酒保云）冇事，小孩都是。（下）（正旦上，做拦科）（云）婆母莫生气，夫家已知错。他那皆是酒言语，莫信焉。（唱）［天下乐］莫不是婆母那侬亲骨血流，今也生不知患忧？问今生也将来世修。俺从这君丈护，俺从这孝道守，俺知家中负苟。（许婆子云）还是俺那儿媳理事。（做斥科，谓文丑云）孩儿你，须向你那家娘儿学，可知否？（做叹科，云）孩儿呀！何日知礼数乎？（下）（正旦做请科，云）坊前十里，有秋霜楼，夫君可同行乎？（文丑云）去也。（白）至楼，点几茶菜，叙其旧事。（正旦云）夫君应知礼，莫以闲闹游。（文丑做应科，云）知矣！（正旦做劝科，唱）［一半儿］为甚么涕泗泗不住点儿流？莫不是那夫君与垆人惹争斗？况且那君侬闲酌不住嗅，他日必定上寻仇。（文丑云）他敢？（正旦云）何必气身子，伤心肝。（文丑做解科）（唱）［后庭花］骨肝身却是得保修，气汹汹惹吾心上头。妻语使吾灭了火焦气，岂将这夫妻情断了沟？（邦老引众人，上）（做戏科，唱）此这小妮样，钿皮可俊怜。如为求得此，不负俺门天。（做护科）（文丑云）喂！尔等何意？岂敢戏俺妻儿。（做不屑科，邦老云）呦！汝夫有几分色，却不知这江湖规矩。（正旦做问科，云）江湖何规矩？（邦老云）天下之女，若中吾眼，必为妾，拦着皆亡。（文丑云）尔等好气口呀！（正旦云）好气口不得了，尔等算老几呀？（文丑做应科，云）就是呀！（白）邦老怒，众人做打科。（文丑云）尔等休猖狂，莫叫俺告官。（邦老持刀科，云）告官？找死。（邦老杀文丑科）（正旦做惊科，云）呀！夫君醒醒，莫入这天堂唉。（做责科，云）兀得这厮儿，还吾夫君！（邦老做惊科，云）啊！出人命了，完哉！（遂急下）（正旦做泣科，云）夫君呀！醒醒，莫执睡。（唱）［青哥儿］喂！夫君你醒呀！醒呀吾偶，真不晓俺那、俺那婆母，要是晓得他亲儿为死首，必能当场烧怒心头，气吐鲜流。万一难收，一振床叩，寒暑皆惆。愿你那天上仙客，欢笑无泣，愿那再世续修。婆婆也，奈得俺们生受！（白）正旦引文丑至家，卜儿见，扑泣。（卜儿做泣科，云）孩儿呀！命这苦诶，让俺娘俩以何过诶！[赚煞]（孛老李太康做见科，上）（做慰科，云）婆婆莫哭泣，节哀以顺变哉！（卜儿云）莫不是他那臭脾气，怎会惹上那厮儿。（正旦云）婆母诶，夫君待吾如濡沫，今夜起身，至这洛州衙门，告状去哉！（孛老做拦科，云）孩儿呀！莫动气，虽告了衙门，惩了那厮儿，万一那日又非为，何哉？（卜儿云）儿媳呀！莫强求，也是这孩儿无命也！（同下）（白）即夜，正旦秦娥理行李，悄离家，起身入洛州。

第二折

（净扮张太医上，诗云）自打那秦娥出了门，独奔洛州坡。何尝为情所困，痴了一片忘河。老太医姓张，家住洛州，听闻应州那出了命案，便连夜奔车，前去瞧瞧。（众人上，做观科，云）何人落得如此下场？（诗云）赤血铺沙石，官兵日夜逻。旁人谁敢救，必视党同科。（白）张太医至应州，孛老李太康亦至，二人同至茶楼。（张太医云）李老今至此，何为？（孛老云）听闻这有命案，前去瞧瞧，又朝上下旨前去受命。（张太医云）何旨？（孛老云）不知。今这死者，有些面熟，恐宜那婆婆儿媳父也！（做观科）（张太医云）实也。须向她那儿媳言乎？（孛老云）先莫言，等旨下，再议。（下）（徕儿上，做嬉科）（唱）［南吕］［一枝花］阔苍波，马急罗。地上鹅，叫传讹。离魂奔海处，几时这马急儿鸣歌，撞见那幽灵，使吾这么，心儿里爱，已是寥寥几恨呵！（张太医做叹科，云）唉！天要变喽！（同下）（外扮令旨人上，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宁县人李太康，礼法守当，勤政爱民，特封为洛宁太守之职，以诏钦此。（孛老上，云）谢皇恩。（同下）（白）孛老李太康悄问那人事，得知而惊，遂至茶楼，正遇张太医。（张太医上，云）李老何事惊？（孛老上，做先喜后惊科，云）今旨下，吾为洛宁太守，即夜起身。（带云）又悄问那人事，可悲矣！（张太医做先喜后问科，云）喜这个太守官呵。（带云）那人何犯可悲哉？（孛老做叹科，云）嗨！那人实为秦娥父，因那得罪了官，为成此样。所官者，乃王太师也。（张太医云）王太师，来头不小。又因何事乎？（孛老云）好似为私仇也！闻十八年前，那武生家遭人屠，洗劫族戚，惟撇那武生秦风与女秦娥乎。（带云）私仇，吾也不知，应细查焉。（张太医做自请科，云）与吾这老儿同乎？（孛老做谢科，云）有侬这李老同为，足矣！（同下）（白）即夜，二人乘那官兵不意，把这个武生抬上了车，出了城，直奔洛州。翌日，王太师闻那人已失，气得他狗鸡都能翻墙走。（贴旦仵作上，诗云）死者须尸验，来存做档科。虽身为女子，休莫叫人哥。小女不才，小字如月，从爷张太医习，为仵作。听闻爷奔洛州，遂乘车赶至。（贴旦云）爹爹，何事惊慌？（张太医上，云）孩儿呀！吾随李老把这个武生从应州抬走，至这洛州来诊，休莫出言，免得惹出一身糟。（孛老为太守上，云）今吾李老，奉那驾上之命，为洛州太守，日后皆太平乎。那武生便是许婆子儿媳秦娥父也，得罪了当朝王太师，又闻十八年前惨事，痛惜哉！（带云）因此前来，集据，以挽那十八年前惨事，还秦家一个公道。（同下）（白）自秦娥来了洛州，至衙门锣鼓，衙太守张训舟始升堂。（净扮张训舟引祗从上，诗云）有客击锣鼓，升冤治浊河。司空为罪上，恐我弗为何？小的太守，姓张名训舟，在这洛州衙十馀载，听闻有人来击鼓，遂升堂。（张训舟云）台下何人击鼓？（正旦上，云）小女姓秦，小字爱莲，婆母常唤秦娥，前日吾夫家被人害，背着她来至洛州衙，还请大人为小女作主。（张训舟云）何人？（正旦云）那邦老首名曰王瑰。（张训舟做惊科，云）莫不是当朝王太师之子乎？（正旦做应科，云）正是。（白）时李太康三人在围观。（张训舟做喝科，云）那里来的小丫头，竟诬当朝太师子，拿下。（祗从做押科）（正旦做跪科，云）大人，冤枉啊。（唱）［梁州第七］可恨我小女子呀，难平我这一整块的肉心头呵！背着婆母，夜直奔坡。旧恩忘却，痴爱情歌；操劳只为了生计，讨公只为了痴磨。那里有寻丧处泣倒长城？那里有浣沙时甘投大河？那里有峻登来便化磐呵？可泣，可恨！（带云）小女家不顾得天人敌，只求大人为了那死去的夫君还一公道。（观者做哄科）（张训舟做醒木科，云）静也。不是不讨，只是。［隔尾］阔大的地天让我无心判，锣击平冤虽得当，可是当朝太师子，老夫无法来呵！（太守李太康上，云）尔等不管，老身来管。［骂玉郎］这无情太守伤得俺心碎。言词内，戳得俺使恨悔，怨他谁？职责天下之安分，为民除刈，今有这重大杀案，岂背？（张训舟做问科，云）堂下何人？如此喧哗。（太守云）老身奉驾上之命，为洛州太守。（张训舟云）胡说，老夫怎不知？（太守做拿圣旨科，云）此为圣旨，还不跪拜？（众人做跪拜科）（张训舟做疑科，云）休得胡言，拿下。（祗从做不敢科）（张训舟做惊科，云）呀！尔等干甚？敢违吾命。（太守做怒科，云）张训舟，还不跪下，敢违圣命乎？（张训舟做辩科，云）此这圣命是假，若为真，前日必知。（太守云）尔不知，也不知奇，可惜侬那上司，等着汝归。（太守做惜科，云）孩儿呀！侬的命好苦呀！前日侬亲爷得罪了当朝王太师，已惜命。今侬夫家又命丧他子，诶！节哀以顺变哉！（正旦做惊科，泣云）爹爹呀！侬怎舍得抛下孩儿呀，初先失了夫君，婆母瘫卧在床，今又失了亲爷，真的是造化弄人也！（唱）［斗虾蟆］空悲戚，恨命苦，人生短，莫难求。岁月这般造化，让小女何归去，破了家门户对，失了爱恨情仇。（带云）天命也！恨那仇未报，何日可还公道哉？（正旦做涕血泪、倒科）（众人做扶科）（同下）（太守做押科，云）拿下。（张训舟做入狱科）（同下）（白）张训舟入狱，太守李太康上任。

第三折

（邦老引众人上，诗云）命案身中上，东西弗处藏。听闻官上任，火气惹三伤。吾乃邦老首，王太师之子，名瑰。自吾惹了一桩命案，欲求亲爷护短，可是不知如何开口。（太守李太康上，做缉王瑰科）（做升堂科，云）王瑰，惹了命案，还象躲乎？（邦老云）何命案？（太守做醒木科，云）前些日侬杀了秦娥夫，岂敢不知？（邦老云）那只是一场误会。（太守云）误会？误会能惹出人命乎！（做引正旦科，云）秦娥，说说看。（正旦上，云）前些日，与夫君至那洛宁县内秋霜楼叙情，而他，以刀刺吾君，害得吾伤恸。（唱）［正宫］［端正好］叙情楼那痴醉，安心谈那情坠，一声误会敢言张！可笑之极！［滚绣球］日月刻铺着星，有鬼魂拽着霞紫裳，含泣着，跪求那还一公道，小女不知怎是好？哎！只落得血泪殇殇。（太守云）王瑰，还敢说这为误会乎？（王瑰做压科，云）虽有罪，尔等弗能杀吾。（太守云）老身岂惧这王太师乎？（做押科，云）拿下。（做引监斩官科，云）监斩官何在？（外扮监斩官上，云）下官在此。（太守云）速斩立决。（监斩官做应科，云）是。（同下）（白）太守、仵作、正旦从监斩官至法场，候斩。（监斩官上，云）今日处决犯人，往来者莫闲走。（净扮公人鼓三通、锣三下科。刽子磨旗、提刀，押邦老带枷上）（刽子云）快些来，快些来，监斩官在法场等候多时了！别误了时辰。（邦老唱）［倘秀才］可恨俺途路坎坷左倒右颠，无管的俺上躲下匿，俺王瑰这一生，算是栽了跟焉。（刽子云）废甚么话！（邦老唱）［叨叨令］可怜俺虽为王太师亲子，则落得分尸无处空悲耳。（监斩官做斩科）（刽子做开枷磨旗开刀科）（净扮王太师上，云）慢着！（刽子做停科）（监斩官云）何人拦？（王太师云）吾乃王太师也，今谁敢动俺孩儿，立杀之。（监斩官做不屑科）不知这那风把侬来，今侬亲儿沾了命案，不得不斩。（王太师做喝科，云）好大的胆子，侬吃了熊豹胆乎？（监斩官）太守之命，不得违。（带云）刽子手，立斩。（刽子做开刀科）（邦老做倒科）（王太师做泣科，云）俺了亲儿呀！（唱）［快活三］俺了亲儿侬安心去先，让老身为你讨个权。［鲍老儿］监斩官侬好狠心焉！为了秦娥夫妻情，苦心斩了俺心骨，今日必将侬讨个地天！（太守李太康上，做押科）（云）把那王太师拿下。（祗从做应科）（王太师做喝科，云）李太康，大胆，敢押太师。（太守云）王太师，侬可知“新官上任三把火”乎？（王太师云）何意？（太守云）一把火着了旧太守，二把火着了侬亲儿，这第三把火着了侬上身。（唱）［耍孩儿］不是俺这不给留情面，况侬亲儿祸了命，惹了一身片，俺也是秉公办事焉！（王太师云）老夫何罪之有？（仵作引正旦上）（仵作云）太师侬罪有三。纵子为恶，为罪一；诬杀秦娥父，为罪二；十八年前，武扫秦家，洗劫族戚，为罪三。（王太师做疑科，云）老夫不信，休得胡诌。（仵作做持证科，云）此为证，岂敢八扯！（正旦云）十八年前那夜，时年五岁，俺爷匿吾于暗道，瞩目一切。太师侬这脸儿，俺记得可清楚些。（同下）（王太师云）原是那毛孩，本以为杀尽了侬全家，谁承想惹了一身燥。（唱）［二煞］笑吟吟那戚悲，泣啼啼那煦烟。今生却为栽跟此，可泣！可怜！（监斩官云）押刑台，斩立决。（刽子做磨旗开刀科）（外扮令旨人上，云）太后懿旨到。（刽子做停科）（众人做立跪科）（令旨人云）洛州太守李太康接旨。（太守云）臣接旨。（令旨人云）奉天承运，太后懿旨：王太师虽有重罪，念太后为其亲子，以贬庶人代之，不可斩。钦此。（太守做立科，云）众人皆立也！（众人做立科）（令旨人做指科，云）李太康，尔敢抗旨！（太守云）太后难不成象让他当个陈世美乎？（唱）［一煞］焱火着了草船，怒水没了魏川；岂不闻陈家世美多幽遣？自己惹一身怨气夺了命，定要还游魂一安眠。（带云）监斩官，还不用刑。（监斩官做斩科）（刽子做开刀科）（太后祗从至，云）太后驾到。（刽子做停科）（太守做惊科，又做拦科）（云）闭场掩路。（令旨人做喝科，云）李太康，侬敢！（下）（监斩官）速立决。（刽子做开刀科）（王太师做倒科）（太后至，上）（做责科，云）李太康，侬好大的胆子啊！（唱）［煞尾］俺骨亲儿也，安祥以入仙。侬虽为太守，何敢逆苍天！（带云）来人，把这逆人押往应州，听圣决。（祗从做应科）（众人做观科）（同下）

第四折

（驾上，诗云）朕以得天下，为民保健康。惩之贪废客，嘉以立功昌。听闻洛州太守上官烧了三把火，气得太后直剁脚。（做宣李太康科，云）李太康，刚上任就惹出事来，真是胆大包天哉！（太守上，云）秦娥先失了她夫君，後失了她亲爷，又闻那惨事，无人相诉。（唱）［双调］［新水令］那个小女秦娥嫁到许婆坊，水灵灵让人疼难忘，恨悠悠她命运怆，眼落落无人相量。（带云）因臣为了她讨还一公道。（驾云）讨公道？侬可知那王太师是太后何人？（太守云）知道。（驾做怒科，云）晓得还拦！（太守云）杀人偿命，不共戴天。（驾云）侬做了好人，让朕何颜面对着太后！（太守云）陛下，失面是小，夺命是大呀！（唱）［沉醉东风］陛下你真龙显贵人，休莫以己面把人抗。太师呀夺了她命亲，岂不得让他逆天浪？（驾做拖击科，云）来人，把他拖出去，仗打二十。（祗从做应科）（下）（太后做帘出上，云）这老家火，胆儿真够大。（驾做揖科，云）母后，此人虽胆妄，但。（太后做疑科，云）皇儿象替他求情？（驾云）这不是……。（太后云）侬刚才的威风上那去了？（唱）［乔牌儿］杀命偿还呀天经理常，儿骨肉了断呀情恨亲丧。哎，这李太康还着实让吾开眼，且受这孩儿命呀恨惘怅。（带云）皇儿呀！侬来决吧！（下）（驾做宣科，云）笔墨伺候。（令旨人上，云）洛州太守李太康接旨。（太守上，云）臣李太康接旨。（令旨人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州太守李太康，因违懿旨，执杀太师父子，拦太后于法场。承太后之颜，谪庶人，永不再用。钦此。（太守云）臣李太康接旨谢恩。（下）（正旦上，云）自那太守李太康贬了庶人，又回到那门首儿。一场浩劫又归于平淡。（唱）［雁儿落］起落这波动呀好如孩泣欢，谢谢这邻客太守为吾平反，小女俺上门恩，报答这冤情肝。［得胜令］呀，今日是个顺气天呀！这婆婆喜安安。夫爷也，侬俩安心上路呵，往后的日子也该乐漫漫。（卜儿许婆子上，云）儿媳呀，真的是让俺担忧呵。（正旦云）婆母诶！今儿不错，让这书榛坊开业呵！（卜儿做喜科，云）开工呵！（唱）［鸳鸯煞尾］从今后这欢声笑语齐融聚，休让贪污吏官泛腐，与天子分忧，万民齐鼓。（词云）岁月客。离人席。怨情自古落魂魄。为人定了冤，刚强无偏激。无偏激。往事齐声脉。

题目岁月多情怨离恨正名秦娥血泪诏平冤

2022.9.19——2022.9.26（夜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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