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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0（第1页）

今年的天尤其冷，雪大，下雪时间长，频率还高。

看着院墙上堆积的发面馒头一样的雪，王月娥总是满脸笑意的念叨“明年是个好年景，瑞雪兆丰年！”

领到寒假作业就意味着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过年了。

放学时同学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走完学校正对着的巷子接着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路的旁边是一条不大的河，两米多宽，两米多深，隆冬时节河里残余的水被冻的硬邦邦的，大家走在冰面上走一走滑一段，助跑几步就可以滑好长的一段，那些亮亮的泛着光的格外好滑。

也有冰层薄下面空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咔嚓”一声就掉到河床上了，索性冰面距离河床只有二三十公分的高度，倒是平添了几分趣味。

有的人嘴馋，喜欢找看着晶莹剔透的冰吃，放在嘴里嘎巴嘎巴，嚼的脆生生的，听着牙都打颤。

这年冬天发生了个大事，巷子头的陆老太太去世。

其实陆老太太不姓陆，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因为她老公排行第六，同辈的就叫她陆嫂，小孩叫她陆奶奶，时间长了她也逐渐忘了自己的姓名。

话说回来，陆老太太怎么去世的呢？因为这场雪！

陆老太太是个十分高大的女人，至少在万欣的记忆里没有比她更高大的老太太了。

86岁的陆老太太有175，但是却有一双极不相称的小脚，175的老太太有一双穿34码鞋都大的小脚，她和王月娥一样裹过脚，又在成型的时候放足。

万欣曾看过她的脚，只有自己的掌心大。

只能慢慢走路，好在她是个慢性子，可以慢悠悠的走，不然走快了左右摇晃不太安全。

陆老太太在雪天出门给牛添草，被浮雪滑倒摔了一跤，听说脸上和盆骨的骨头被摔裂了，疼的陆老太太躺在炕上拿头撞墙无果，后面绝食去世了。

得知消息的王月娥怔怔地看着这场大雪，又看了看自己的这双小脚，眼里第一次有了慌乱和不知所措。

看着自己时常难受的像蚂蚁啃食的畸形的脚，王月娥心里生出不甘，生出恨意。

自己是旧时代的老物事，如果自己长于旧时代，死于旧时代，不曾看过这个新时代可能自己心里都不会这么不甘，如果自己完全生于新时代长于新时代她也不会不甘。

她是旧时代的人，旧时代没有带走她。在新时代里接受教育，可是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不完全属于新时代。

她总觉得自己与高速发展的新时代格格不入，不会操作的自行车，电视，电话到手机，每一分改变都让她诚惶诚恐。

她迫切的想要找寻熟悉感，妄图完全掌控生活，却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

天气变冷后就算每天做好保暖，曾经被打折的脚还是疼到无法走路，看着自己畸形的脚趾和深深嵌在肉里的指甲，王月娥拿起剪刀狠狠的往脚上戳去，直到鲜血淋漓她才住手，皮肉的疼好像缓和了神经和骨头的疼，王月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看着万欣被逼着穿着的小了几号的鞋，和小心翼翼的走路姿势突然心里一松，一巴掌拍在万福身上，“羞你家先人去，说是在外面赚钱呢，你女儿连一双合脚的鞋都穿不上，走路都费劲，你的钱赚到哪去了？”

万福心想“明明是你寻死觅活非让我给她穿小鞋，现在又骂我。”面上不显，只说“孩子长得太快，明天就带万欣去买双合适的。”

做完这些，王月娥感觉心里的郁气又消散了些。

“一群窝囊废，啥都的得人说了才知道干，离开老子啥都干不成！”王月娥愉悦得想。

就这样，虽然万欣的脚趾被挤得有点变形，但终归穿上了合适的鞋，可以大步走，大步跳，不用因为害怕脚疼而迈着小步子慢慢挪。

整个冬天，王月娥都不轻易出门，尤其是雪天。

冬天的村庄格外热闹，大人小孩都赋闲在家，家家都冒出袅袅炊烟，一片祥和景象。

万欣和万清会被万福带着出去晨跑，万欣变得逐渐沉默之后不太喜欢见人，总是早早就出去晨跑了。待天蒙蒙亮的时候万欣已经结束晨跑，抱着一路捡到的枯树枝回家烧炕了。

有时万欣出门也会带个生鸡蛋，天实在太冷的时候生堆火，顺手把鸡蛋放火堆里，火燃尽的时候扔几捧土捂一会，看不见火星的时候把鸡蛋刨出来，剥开烟熏火燎的蛋壳，蛋白微微有些发黄，火大的时候有些地方呈现出焦黄，香喷喷的味道在饿着肚子的早晨被不断放大，蛋白吃起来带着些韧劲，还有些许焦香，蛋黄则变得松散，吃起来沙沙的。

普通的节日都少不了一番准备，更不用说是过年这么盛大的节日。

枣宣，蜜转子，孔馍馍的香气盘旋在村子的上方久久不散，刚烤出来的蜜转子加了足足的牛奶，蜂蜜，烤一会拿出来刷点油，等完全烤好，里面的蜂蜜，茴香碎香气已经完全混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十分霸道的香气。表皮被烤的脆脆的，一咬直掉渣。

重头戏是炸南瓜油饼，把黄色的大南瓜削皮，蒸熟，捣碎和在面里，炸出的油饼又软又甜，还有南瓜的独特口感。

再者就是炸鱼，村子前后两条河里有许多大鱼。据说万欣的爷爷曾在门前的河里抓到过一米多长的鱼，不过年代久远，无从考据，但是小臂长的鱼还是挺常见的。

把鱼收拾好放在盆里，支起大锅，油也烧的滚烫。负责烧火的万欣把火烧太大，在众人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油锅就冒起了烟。

腌好的鱼往锅里一放立即响起“呲啦啦”的声音。

等鱼炸的两面金黄捞出来，所有鱼都炸完再炸一下就可以放在盆里，美美的等待过年了。

万欣的爷爷火候把握的无人能及，为了照顾家里的几个孩子总是把鱼剁成块，改好刀，连鱼刺一块炸酥，以防止孩子嘴急，被鱼刺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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